上午十点多，展会场馆里的人流像涨潮似的，一波比一波密。“景文阁”的展位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过道都站满了人，小李手里的宣传册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空了半叠。
肖景文刚帮一位女士解答完紫罗兰翡翠的保养问题，转身就被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拉住。“肖老板，你这冰种飘花手镯怎么辨真假啊？我上次在别的店买了个，回家才发现是假货。”男人说着，掏出手机，点开存的假货照片。
肖景文接过手机看了眼，又从口袋里摸出随身带的小手电，走到手镯展柜前：“您看，天然翡翠是玻璃光泽，对着光看，表面亮得均匀；您这照片里的假货，是蜡状光泽，看着发闷。”他把手电凑近展柜，光束透过手镯，“再看内部的棉絮，天然的棉絮是不规则的，像天上的云；假货的棉絮要么特别均匀，要么有气泡，您对比着看就知道了。”
男人凑到玻璃前，盯着手镯里的棉絮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简单！以前光听人说‘看种水’，根本不知道怎么看，今天算是学到了。”说着，他主动要了肖景文的联系方式，说以后买翡翠就找“景文阁”。
这边刚聊完，小张就喊肖景文过去帮忙。展位另一侧，几个参观者正围着清代木雕弥勒佛讨论，其中一位老太太皱着眉问：“这木头看着软乎乎的，会不会放久了开裂啊？我想给我孙子买个小木雕当周岁礼，就怕不经放。”
肖景文蹲下身，指着木雕的纹理：“阿姨，这是黄杨木，密度特别高，比一般的木头结实多了。只要别暴晒、别受潮，每年用核桃油擦一两次，放几十年都没问题。您看这衣褶，这木雕都快两百年了，还这么完整，就是因为之前的主人保养得好。”他还特意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木雕，发出清脆的“笃笃”声，“您听这声音，多结实，不是软木头。”
老太太听着放心了，拉着肖景文问有没有小尺寸的木雕，肖景文说店里有几款黄杨木小摆件，展会结束后可以带她去看，老太太高兴地留了电话。
快到中午时，人流稍微松了点，肖景文刚想喝口水，就看到个戴金边眼镜、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正拿着放大镜趴在青花碗展柜前。老人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放大镜离碗沿只有几厘米，看得格外认真，连肖景文走近都没察觉。
肖景文没打扰，就站在旁边等着。过了足足五分钟，老人才直起身，揉了揉腰，转头看到肖景文，眼睛一下子亮了：“小伙子，你是这展位的老板吧？这碗是宣德年间的吧？”
“您眼光真准！”肖景文笑着点头，“这是宣德民窑的青花缠枝莲碗，您怎么看出来的？”
老人拉着肖景文走到展柜旁，指着碗身的青花：“你看这发色，宣德青花有‘浓艳明快’的特点，浓的地方像墨，淡的地方像雾，晕散得特别自然。要是永乐年间的，就更浓艳，没这么柔和。还有这缠枝莲的笔触，民间匠人画得随性，不像官窑那么规整，这就是宣德民窑的特色啊！”
肖景文没想到老人对明代瓷器这么了解，赶紧说：“我之前对比过永乐和宣德的青花，总觉得宣德的更有烟火气，您这么一说，我更明白了。”他还掏出手机，打开存的瓷片照片，“您看这个，是我去年收的宣德青花残片，跟这碗的发色是不是很像？”
老人凑过来看，连连点头：“太像了！你这小伙子，不仅有好东西，还懂行！”两人越聊越投机，从宣德民窑聊到永乐官窑，又聊到明代瓷器的外销历史。老人说自己是大学历史系的退休教授，研究明代瓷器几十年了，还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给肖景文看他画的瓷器纹样对比图。
“现在年轻人愿意沉下心研究老物件的不多了，”老教授合上笔记本，拍了拍肖景文的肩膀，“你这‘景文阁’能坚持做真品、传文化，不容易。以后有机会，我带我的学生去你店里看看，让他们也学学怎么辨古玩。”
肖景文赶紧道谢，还留了老教授的联系方式，说以后遇到不懂的瓷器问题，还要向他请教。老教授笑着答应，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青花碗，舍不得似的。
中午十二点，场馆里的参观者大多去吃饭了，展位前终于清净下来。肖景文靠在展架上，喝着小李递来的矿泉水，心里满是暖意。刚想跟小李说下午要多准备点宣传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场馆入口方向，有个穿米白色西装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好像正往这边看。
肖景文以为是普通参观者，没太在意，转身去整理展柜里的翡翠。他没看到，那个女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手里的展会手册都被攥得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