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迈开脚步，第一个踏上了那条由鲜花铺就的大道。
联军的士兵们，无论是亡灵还是恶魔，都停留在原地，没有一个敢擅自跟上。它们只是用一种混杂着狂热与恐惧的眼神，注视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愣着干什么？”旗舰上传来杰西卡那带着几分慵懒，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跟上主人的脚步。还有，工程队，把这扇‘门’的尺寸记下来，回头做个永久性的，要气派一点，用黑曜石和熔岩，花纹就雕刻主人刚才创造的这种白花。”
哥布林管家钱多多立刻拿着一个小本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一边测量一边点头哈腰：“女王大人英明！这品味，这格调，绝对是大陆独一份！我保证，三天之内，就让一座全新的‘君王之门’，屹立在这里！”
大军这才如梦初醒，开始缓缓开进。
走在花路之上，露娜的心情却无比沉重。她紧跟在吴良身后，看着这条本不应存在于此地的圣洁道路，鼻尖萦绕着本不属于这片森林的馥郁花香，心中五味杂陈。
他为她创造了神迹，为她劈开了绝望。可这条路的尽头，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地狱？
龙灵儿化作人形，与艾莎、菲欧娜并肩而行，她皱着鼻子，一脸嫌弃：“一股子甜腻的味道，精灵族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艾莎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周围那些白色花朵的光芒，她低声说道：“不对，这些花……它们的能量结构非常稳定，甚至在主动净化周围的凋零气息。如果能采摘一些回去研究……”
“别碰。”菲欧娜淡淡地开口，阻止了艾莎想要伸出的手，“那是属于主人的‘规则’，凡人触之即为亵渎。”
艾莎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菲欧娜那双一圣洁一堕落的异色瞳，第一次在这个新来的同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狂信徒般的虔诚。
这条鲜花大道并不长，大约一公里后，便走到了尽头。
而尽头之外的景象，让所有踏出花路的人，都瞬间如坠冰窟。
仿佛从天堂一步踏入了地狱。
之前的凋零屏障，仅仅是隔绝了外界的窥探，而森林内部，才是真正被腐朽与绝望侵蚀的炼狱。
天空是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永远无法散去的浓雾笼罩。阳光无法穿透，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色调。
曾经高耸入云，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古树，此刻大多已经枯死。它们扭曲着，如同一个个在临死前承受了巨大痛苦的巨人，干枯的树枝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上面挂着的不是绿叶，而是一串串干瘪的、如同风干尸骸般的怪异果实。
地面上，原本柔软的青草苔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代的是一片片黑色的、如同脓疮般的菌毯。这些菌毯还在微微搏动，仿佛拥有生命，不时有彩色的、带着剧毒的孢子从中喷出，在空气中飘散。
清澈的溪流，变成了流淌着黑绿色粘稠液体的臭水沟，水面上翻滚着令人作呕的气泡，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我的家……”露娜看着眼前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记得，这里曾是精灵之森最美丽的“风铃草谷”，每当微风吹过，林间的风铃草就会发出悦耳的声响。她的童年，有大半的时光，都是在这里追逐蝴蝶，与小鹿嬉戏。
可现在，这里只剩下死亡与腐败。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却被她倔强地忍住，没有流下来。
在主人面前，不能哭。
这是她身为女仆的自觉。
“啧，这装修品味，可真够差的。”吴良的声音，懒洋洋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站在那片散发着恶臭的菌毯边缘，用脚尖踢了踢，一脸的嫌弃。
“回头都给我铲了，重新铺上草皮。还有那些树，歪七扭八的，看着就烦，也都砍了当柴烧。水沟也填平，搞个露天游泳池，旁边再建个烧烤架。”
他旁若无人地规划着这里的“战后重建”工作，仿佛这里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露娜听着他的话，那颗被悲伤填满的心，不知为何，涌入了一丝暖流。眼中的泪水，也慢慢地收了回去。
是啊，只要主人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莉莉丝则显得异常兴奋，她从吴良的王座靠背上滑了下来，像只小狗一样，在地上嗅来嗅去。
“主人主人！这里的味道好棒啊！”她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好多扭曲的、绝望的灵魂在哭泣……莉莉丝好喜欢！”
“喜欢就多吃点，别客气。”吴良随口说道。
“谢谢主人！”莉莉丝欢呼一声，身影瞬间融入了地面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主人，让她一个人行动，会不会有危险？”杰西卡走到吴良身边，有些担忧地问。
“放心，那小疯子，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懂得如何在阴影里生存。”吴良摆了摆手，“让她去探探路也好。传我命令，全军原地休整，建立防御阵地。地球联盟的玩家，组成斥候小队，向外围探索，记住，五人一组，不要深入，随时保持联络。”
“是。”杰西卡领命而去。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庞大的联军，开始在这片腐败的森林边缘，安营扎寨。亡灵法师们召唤出骸骨，构筑起临时的骨墙。深渊恶魔们则在周围喷洒岩浆，形成了一道道熔岩护城河，那些剧毒的孢子和菌毯，在高温下纷纷化为焦炭。
地球联盟的玩家们，则显得最为兴奋。
“卧槽！这地图场景，美术风格也太顶了吧！比VR游戏真实一万倍！”
“接到探索任务了！五人小队，有没有奶妈和t？来个强力dpS！”
“会长‘宇宙第一帅’带队，精英团成员优先！要求等级白石五阶以上，装备评分过三千！”
一群玩家吵吵嚷嚷地，很快就组成了十几个斥候小队，兴致勃勃地冲入了前方的迷雾之中。
他们常年混迹于各种游戏，对于这种探索未知地图的任务，早已驾轻就熟，甚至带着几分郊游般的轻松心态。
吴良没有理会那些吵闹的玩家，他让人搬来一张躺椅，就那么大咧咧地躺在了阵地的中央，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龙灵儿看着他那副悠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他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度假的？”她走到露娜身边，小声嘀咕道。
露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为吴良披上了一件毯子，然后安静地，站在他的躺椅旁，像一尊最忠诚的雕像。
龙灵儿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自己跑到一边，去检查龙族部队的防御情况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森林里，安静得可怕。
除了联军营地里传出的声音，听不到任何鸟叫或虫鸣，只有风吹过枯枝时，发出的“呜呜”声，如同鬼魂的哭泣。
大约半小时后。
“滴——滴——滴——”
负责通讯的地球玩家，面前的联络水晶，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报告！第三斥候小队失去联络！”
“第四斥候小队失去联络！”
“第七、第八、第九小队失去联络！”
一连串的坏消息，让营地里那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杰西卡脸色一变，立刻来到吴良身边，低声汇报道：“主人，出事了。有五个斥候小队，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同时失去了联络。他们最后传回来的信息，都是‘遭遇敌人’。”
吴良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莉莉丝呢？”
“还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地面的阴影中猛地钻了出来，正是去而复返的莉莉丝。
她的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兴奋，而是带着一种嗜血的残忍。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地球玩家的头颅。
头颅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不敢置信的表情。
“主人！”莉莉丝将头颅扔在地上，有些不满地嘟囔道，“这些玩具太不经玩了，一碰就碎。”
她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不属于她自己的血液，汇报道：“森林里有很多‘枯萎者’。是堕落的精灵。它们保留了精灵的敏捷和对森林的熟悉，但没有理智，只剩下杀戮本能。它们会利用阴影和枯萎的树木进行伪装，进行偷袭。那些地球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割断了喉咙。”
“枯萎者……”露娜听到这个词，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变得煞白。
“看来，开胃小菜来了。”
吴良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目光越过防御阵地，望向了前方那片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森林。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
“准备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