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周初怦亲自驾车。
黑色的豪华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傍晚的车流中，像一尾沉默的鱼。
西苓坐在副驾驶座，身体依旧因为刚才会议室里的交锋而微微紧绷。
车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勾勒出城市夜晚的轮廓，但他却无心欣赏。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初怦维护他时的那一幕，那句我的助理，以及李茂林那瞬间铁青的脸色。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声响，和周初怦平稳的呼吸声。
男人专注地开着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手腕上那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腕表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偶尔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的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晰利落，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西苓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时而冷酷刻薄，时而行为莫测，时而又会展现出如此强势的维护。
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档案室里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究竟是一时兴起的戏弄，还是……藏着几分真心？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周初怦了。
就像面对一座笼罩在浓雾中的冰山，你永远不知道水面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庞然大物。
就在西苓思绪纷乱之际，周初怦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在相对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满意？
今天，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无波，
反应尚可。
西苓的心猛地一跳，倏地转过头看向他。
周初怦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回应，继续淡淡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逻辑还算清晰，关键点抓得也准。面对李茂林那种老狐狸，没自乱阵脚，也没被带到沟里去。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目光极快地扫过西苓依旧带着些许紧张和难以置信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蕴藏着旋涡。
看来，档案室里的胆子，偶尔也能用在正道上。
他又提档案室！
但这一次，西苓奇异般地没有感到之前的羞愤和难堪，反而从他那看似平淡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肯定的意味。
这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别扭的认可。
……谢谢周律师。
西苓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
心里那股酸酸胀胀的感觉再次蔓延开来，像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驱散了之前在会议室里残留的寒意和不安。
他甚至觉得，周初怦那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也在窗外流淌的灯光下，变得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周初怦几不可闻地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便不再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前方的路况。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来时那种令人压抑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寂静截然不同。
空气中仿佛流淌着一种微妙而粘稠的气流，无声地缠绕在两人之间。
西苓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逐渐平复、却依旧比平时稍快的心跳声，以及旁边男人平稳的呼吸。
他悄悄将头转向车窗，看着玻璃上模糊映出的、周初怦开车的专注侧影，以及窗外飞速倒退的、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有恐惧，有困惑，有不解，但似乎……也掺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安心和一丝……被那个强大男人纳入羽翼之下的、微弱的悸动。
冰山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出了一缕他从未见过的、难以定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