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后期的剪辑中心，和那个喧嚣的cEo办公室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灯光昏暗，没有电话铃声，也没有人嚷嚷，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嗡声在空气里震动。
导演罗恩·霍华德站在A号放映厅门口，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但眼神还亮着——那是创作者独有的狂热。
看到李衡和班德进来，他只点了点头，手心全是汗。
“李，”他深吸一口气，“它完成了。”
班德还在兴奋中没缓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罗恩，放轻松。我们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啊！”
李衡却没笑。他脱下外套递给助理，神情认真得像在做仪式：“罗恩，你知道我的标准。我不听虚假的赞美，只看成片。”
厚重的隔音门合上，外面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放映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灯光熄灭。银幕亮起。盘古的龙标——那颗裂开的光球，像一声沉默的心跳。
电影开始了。
前半小时，一切都很稳。表演精准、摄影完美、配乐得体。标准的奥斯卡水准片。
但，也只是“标准”。
直到影片播放到，纳什的精神世界开始崩塌——一切都变了。
银幕上，纳什坐在图书馆里，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忽然，那些格子线条开始流动。
一条条横竖交错的线条，像有了生命一样，从布料上缓缓剥离，汇聚成一条条由数字与公式组成的思维之河，在他眼前盘旋、飞舞，最终钻入他的大脑。
空气，仿佛凝固了。
班德的呼吸轻轻一滞，他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他仿佛看到了天才思想的具象化。
镜头一转，纳什站在窗前。外头下着雨。
起初是普通的雨滴，但渐渐地，每一滴落在窗上的水珠，都开始按照质数序列的规律，在玻璃上组成一幅严谨而冰冷的数学画卷。
詹姆斯·霍纳的配乐在此刻悄然响起。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被视觉化的数字，精准地敲击在观众的心脏上。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
没有人说话。
只有呼吸。
“那不是特效。”班德低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是诗。”
罗恩·霍华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李，你给了我一个‘让现实自己开花’的想法……盘古那些天才，给了它灵魂。”
李衡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银幕的边缘：“是你们让纳什的灵魂被看见。”
他转过身，神情平静：“把样片封存。除了我们三个，任何人都不能看。”
他看向班德。
“劳伦斯，启动冲奥计划。先定日落大道那家‘银幕艺术影院’，最小的厅。下周一开始，连续七天，每晚一场。”
班德皱眉：“一场？”
“对。”
“那要不要现在开始预售？”
“不用，所有票我们自己买回来。”
班德一愣：“那电影……还放给谁看？”
“只需要留十张票。”李衡的语气平静。
班德盯着他，反应了两秒，眼神一点点亮起来：“你是打算只邀请那些影评人？”
“对。”李衡点头，“那帮人看完后的评价，能决定这片子在奥斯卡季的位置。”
班德轻轻咂嘴，笑了：“你怕普通观众看不懂吗？”
“不是怕，”李衡淡淡道，“只是现在还没到让他们看懂的时候。”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观影市场太杂，一旦先被那些‘爆米花片受众’贴上烂片的标签，那这片子就没机会冲奥了。”
班德挑了挑眉：“那这十张票怎么送出去……”
李衡道，“选那些最挑剔的影评人。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唯一被选中的。那种人最吃这套了。”
班德笑出声：“该死，你这手太狠了。”
李衡笑了笑，“我们卖的就是这种稀缺性。”
班德也笑：“行，我去准备名单。到时候他们写的稿子……就够全好莱坞议论的了。”
李衡没接话，只拿起外套。
“走吧，这里的仗，打完了。”
他推开那扇厚重的门。
外面的空气有些冷。
李衡披上外套，点燃了一支烟。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嘴角轻轻一弯。
班德也瞥见了，低声骂了句：“这只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李衡没急着接，任它多震动了两下，才抬手，示意他安静。
然后，轻轻吐出一口烟，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你好，高曼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那熟悉的冷静声音：
“李，我们该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