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喧嚣尚未散去，盘古影业的办公室却安静得连秒针的滴答声都格外刺耳。
班德在窗边来回踱步，烟头烧到指缝，他却浑然不觉。沙发上，卡梅伦·迪亚兹双手抱着膝盖，神情紧绷；助理玛莎站在门口，手心全是汗。
然后——
电话铃响了。
那声音像一声枪响。
班德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听筒。
“喂？发行组吗？……什么？”
他的声音先是颤了一下，然后骤然拔高。
“再说一遍——！”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打印机的指示灯都像在屏住呼吸。
班德转过身，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吼出那个数字——
“四千二百万！！！”
“李！《变相怪杰》首周末——四千二百万美金！！！”
短暂的静止之后，办公室瞬间爆炸。
助理尖叫，文件被抛向天花板，雪片一样飘落。有人笑着哭出声，有人抱着身边人乱转圈。传真机一张接一张吐出祝贺电报，地上铺成了白色的海。
李衡靠在椅背上，没动。
他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闻到空气里那股混杂着咖啡和打印机油墨的味道。那味道，让他突然清醒。
班德像疯子一样嚷着：“我们干翻了环球！派拉蒙都得靠边站！首周冠军！”
电视的财经快讯插播：
“《the mask》以惊人的四千二百万美元空降北美票房榜首……”
“……影评人称其为‘视觉革命’，金·凯瑞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为新一代喜剧之王……”
卡梅伦·迪亚兹捂着脸，笑着哭出声。妆都花了，可那一刻，却笑得像个拿到了全部糖果的孩子。
李衡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
“你做到了。”
她抬头，眼圈红红的，却带着骄傲的笑：“不，我们都做到了。”
电话铃声不断响起，传真机忙得发烫。
甚至连沉寂已久的哈维也托人送来了一盒雪茄——写着“‘老朋友’的问候”。
真正关键的电话，在黄昏时分响起。
来电显示：亚瑟·高曼。
李衡抬手，往下压了压。办公室里的喧闹声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李，恭喜。”高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四千二百万，很漂亮的数字。”
“双赢而已，亚瑟先生。”
“当然，”高曼轻笑一声，“不过，成功也总会带来新问题。我听说，你在墨西哥的那个项目——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的脾气不太好控制？”
“风险越高，回报才越高。”
“说得对。但华纳很有兴趣为朋友分担风险，我们可以介入《泰坦尼克号》的后期制作和全球发行……”
李衡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盘古光魔能处理所有技术问题。新线的沙耶先生对项目也很有信心。我们暂时不需要更多的‘帮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当然，朋友。”高曼的声音重新温柔起来，“希望盘古能一直这么顺利。别让一个漂亮的开局，变成唯一的高光时刻。”
电话挂断。
李衡放下听筒，脸上的客套笑容也随即消失。
他知道，蜜月期结束了。
高曼的试探比他预想的更早，也更不加掩饰。
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都会被这些巨头死死盯着。
他转身，看向满地的传真与报表。
“赢了一局，”他轻声道，“但游戏还没结束。”
——
几天后，《变相怪杰》的热度没有丝毫减弱。
第二周的票房，跌幅仅15%，依然位居榜首。
数字依然漂亮，评论依然热烈。媒体、杂志、电视节目、脱口秀……几乎都在讨论《变相怪杰》。
班德像打了鸡血，整天泡在办公室看报表。
“李！你知道吗？因为万圣节，《女巫布莱尔》实现了逆跌，现在票房榜前二被我们公司包圆了。”
李衡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夜幕落下，办公室人去楼空，只剩李衡一个人。窗外是洛杉矶的霓虹，桌上是最新一期的《综艺》杂志。
它的头版标题是：
《华纳兄弟的复兴：＜变相怪杰＞背后的巨人》
李衡盯着那行字很久，久到指尖把杂志的边缘捏出了褶皱。
这一刻，他第一次有点疲倦。
他靠在椅背上，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昆汀在录像店嚷嚷的样子，班德第一次递来的支票，是戛纳颁奖礼上那座沉甸甸的奖杯。
也许，这才是胜利真正的味道。
门轻轻敲响了一下。
“李？”
他抬头。
卡梅伦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纸杯咖啡。今天她没有浓妆，只穿了件浅色针织衫，头发松松绑着，整个人比银幕上柔软许多。
“你还在加班啊？”
“习惯了。”李衡笑笑，“你不也一样？”
“嗯，不过我有个主意。”她走近几步，眼睛亮亮的，“听说好莱坞大道那边有个面具派对，大家都在庆祝万圣节。”
她扬了扬手里的咖啡袋，“庆祝咱们的冠军周末，顺便……放松一下？”
李衡愣了愣，笑着摇头：“面具派对？我已经见过太多‘面具’了。”
卡梅伦笑出声：“那就更该去。也许今晚，你可以挑一个，戴上也不错。”
李衡看着她，沉默片刻。
窗外的霓虹光映在她的眼里，像一片温柔的海。
他最终点了点头。
“行。”
——
两人走出大楼，晚风里带着街头爆米花的甜味。
到处都是南瓜灯，一群戴着绿色面具的年轻人在人群里狂欢，模仿着金·凯瑞的经典台词：
“Ssssmokin！”
李衡忽然笑了，是那种很久没有过的、卸下防备的笑。
“笑什么？”卡梅伦问。
“我在想，”他说，“也许有时候，戴上一张假面具，反而能让你喘口气。”
卡梅伦眨了眨眼，把一杯温热的咖啡塞到他手里。
“那就喘口气吧，大制片人。”
霓虹灯闪烁，照亮了他们并肩走向夜色深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