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崖的栈道悬在百丈峭壁间，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是翻滚的黑云，仿佛踏错一步就会坠入无底深渊。萧逸拄着铁杖在前开路，杖尖敲击木板的“笃笃”声在崖间回荡，惊起几只岩鹰，盘旋着冲向天际。
“都抓稳铁链！”他回头叮嘱，声音被风撕得有些破碎。归义营的士兵们用麻绳将彼此系在一起，腰间还缠着备用的铁钩，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谨慎——这栈道的木板早已腐朽，不少地方只剩几根断裂的木筋，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
巴图跟在萧逸身后，肩头的伤虽已结痂，却仍在隐隐作痛。他左手攥着铁链，右手按着腰间的弯刀，目光警惕地扫过头顶的崖壁——昨夜审忽赤时，那蛮族头领疯癫地喊着“黑风崖有眼睛”，现在想来，恐怕是指蛮族藏在崖缝里的暗哨。
果然，行至栈道中段，头顶突然落下几块碎石。巴图眼疾手快，挥刀将碎石劈开，同时低喝：“小心！”话音未落，几个披着岩皮的蛮族哨探从崖缝里翻了出来，手里的短矛直刺萧逸后心。
萧逸早有防备，铁杖猛地戳向木板，借力向后翻出，避开短矛的同时，一脚踹向哨探的膝盖。那蛮族惨叫着坠向深渊，惨叫声很快被风声吞没。另一个哨探刚要放箭，就被巴图的弯刀削断了手腕，疼得嗷嗷直叫，被随后赶来的归义营士兵捆了个结实。
“搜他身上。”萧逸擦了擦铁杖上的血迹，“看看有没有忽律的消息。”
士兵从哨探怀里摸出个羊皮袋，里面装着半块风干的马肉，还有一卷更小的兽皮地图——上面用红炭标出了栈道尽头的守卫分布，密密麻麻的叉号看得人头皮发麻。
“忽律把主力都放在了崖顶。”巴图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弓箭手。”
萧逸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只见崖顶隐约有反光闪烁，想必是弓箭手的箭镞在阳光下发亮。“他们想把我们堵在栈道上，进退不得。”他沉吟道，“秦老将军的援军还有多久能到？”
“按约定，明日拂晓就能抵达崖底。”巴图道，“但我们得撑到那时。”
说话间，栈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原来蛮族在崖顶撬动了巨石，正顺着岩壁滚下来，砸得木板噼啪作响，不少地方已经断裂。归义营的一名士兵躲避不及，半个身子探出栈道，幸亏被同伴死死拉住，才没掉下去，却吓得脸色惨白。
“加快速度！冲过这段！”萧逸挥杖劈开一块滚石，铁杖与岩石碰撞出火星，“巴图，带一半人走左侧铁链，我走右侧，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好！”巴图应声，招呼着士兵转向左侧的铁链——那铁链比栈道更险，却离崖壁更近，能随时躲进崖缝避险。
分兵后的栈道上，箭雨从崖顶落下，萧逸用铁杖格挡，箭簇撞在杖身发出“叮叮”的脆响。他余光瞥见巴图那边已有士兵攀上崖壁，正悄悄摸向蛮族的弓箭手阵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归义营的士兵虽多是新兵，却早已不是当初那支任人欺凌的队伍了。
忽律在崖顶看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这些“中原绵羊”竟如此悍勇，尤其是那个肩头带伤的汉子，竟凭着一把弯刀在铁链上如履平地，砍得自家弓箭手节节败退。
“放滚木！把铁链砸断！”忽律怒吼着挥舞狼牙棒，却见栈道尽头突然升起一股狼烟——那是秦峰援军抵达的信号。
“撤！”忽律咬着牙下令，“回老巢！”
蛮族士兵如潮水般退去，萧逸站在摇晃的栈道上，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撤退。黑风崖的夜即将来临，而忽律的老巢，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归义营的士兵们互相拉着爬上崖顶，个个都成了泥猴，却没人叫苦。巴图靠在岩壁上喘着气，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衣袍往下滴，他却笑着举起从蛮族弓箭手身上夺来的箭囊：“看，他们的箭用完了。”
萧逸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目光望向崖底升起的炊烟——秦峰的援军到了。黑风崖的风依旧凛冽，但他知道，只要这些弟兄还在，再险的路，也能走下去。
夜色渐浓，崖顶燃起篝火，归义营与援军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干粮。巴图啃着硬饼，忽然笑出声：“忽律要是知道，他引以为傲的黑风崖，成了咱们的歇脚地，怕是要气疯。”
萧逸也笑了，火光在他眼中跳动：“这只是开始。明天，咱们去端他的老巢。”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年轻而坚定的脸。黑风崖的险，栈道的惊，都成了刻在骨头上的印记，让这支队伍在血与火中，愈发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