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棚外的雪水已经汇成了小溪，顺着田埂蜿蜒流淌，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阿古拉举着刚糊好的蝴蝶风筝走出来，红绸布做的翅膀在风里轻轻扇动，金粉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像落了片细碎的星子。
“快看！我的蝴蝶成了！”她小跑着逆风扬起风筝，红绸翅膀立刻展开，带起一阵轻响。
巴特尔抱着他的鹰风筝紧随其后，竹篾扎的鹰身涂着褐黄相间的纹路，翅膀下还缀了串小铜铃，一动就叮当作响。“我的鹰才厉害，能带着铃铛飞，在草原上能吓走叼羊的狼！”他边说边拽着线轴后退，鹰风筝在他手里晃晃悠悠升起半尺，又一头栽下来，竹篾撞在地上发出轻响。
“要顺着风势！”阿古拉边调整脚步边喊，“像这样，等风把翅膀托起来再放线——”话音未落，蝴蝶风筝借着一阵风猛地窜起，拖着线绳往高处飞，红绸翅膀在蓝天下划出轻盈的弧线。
小石头举着他的龙风筝，急得脸通红：“我的龙怎么总歪着？”他的龙风筝尾巴缀了五节彩布，风一吹就缠成一团，龙首也歪向一边，活像条“歪脖子龙”。
其其格正帮他理线，指尖绕开打结的绳结：“你看，尾巴太重了，得减两节布。”她解下最末端的两节绿布，龙风筝果然稳了些，在风里颤巍巍地抬起头。
阿古拉娘搬了张竹凳坐在田埂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被风筝线磨破的袖口，眼里的笑意随着风筝起落：“慢点跑，别摔着！”
将军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捏着半张没吃完的糖馍，看着蝴蝶风筝越飞越高，红绸翅膀几乎要碰到云层，忽然对身边的阿古拉娘说：“你看这风筝，像不像当年你追着蝴蝶跑的样子？”
阿古拉娘嗔怪地看他一眼：“老没正经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当年她在田埂上追蝴蝶，他就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菊花，也是这样春风暖人的天气。
“鹰！我的鹰飞起来了！”巴特尔突然欢呼，他的鹰风筝借着一阵劲风腾空，铜铃在风里叮铃作响，翅膀展开时真有几分雄鹰展翅的模样，渐渐追上了蝴蝶风筝。
“我的龙也能！”小石头用力拽线，龙风筝摇摇晃晃地攀升，彩布尾巴在空中甩出好看的弧度，像在翻涌的浪花。
其其格仰头看着三只风筝在天上追逐，忽然轻声说：“要是草原的阿爸阿妈能看见就好了。”她的鹰风筝飞过蝴蝶身边时，铜铃响得更欢，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阿古拉听见了，凑近她说：“等下次你回去，我们一起做个更大的鹰风筝，让它飞得比现在高十倍，你阿爸阿妈在山坡上准能看见。”
风忽然转了向，蝴蝶风筝猛地往旁边飘，线绳被扯得绷紧。阿古拉赶紧往回拽线，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巴特尔眼疾手快扶住她，两人一起稳住了风筝线。
“小心点！”巴特尔的声音带着急，手心却被她的线绳勒出了红痕。
小石头的龙风筝趁机超过了它们，他得意地喊：“我的龙最厉害！”
天上的风筝越飞越高，线绳在孩子们手里牵着，像系着一团团跳动的火苗。田埂上的笑声、铜铃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鸡鸣，混着春风里的青草香，酿成了一罐甜甜的蜜——原来春天的味道，是风筝线勒在手心的微疼，是看着风筝追上云彩的雀跃，是身边人手心传来的温度。
将军望着那片晃动的彩色，忽然对阿古拉娘说：“等秋收后，咱们在晒谷场办个风筝赛吧，让村里的娃都来比一比。”
阿古拉娘笑着点头，阳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闪着柔和的光：“好啊，到时候让孩子们的风筝，飞得比大雁还高。”
天上的风筝还在追着风跑，地上的影子也跟着跑，像一群撒欢的小兽，把冬天的尾巴远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