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炊烟藏诡谲，故交现疑云
秦凝霜背着周景往山下村子走时，运动鞋底沾着的泥块被晨露泡软，每走一步都往下掉渣。江小远跟在旁边，一手拎着晃悠悠的药篮，一手时不时伸手托住周景的胳膊——他眼眶还红着，睫毛上沾着没干的泪渍，却刻意把脚步放得稳，像在强迫自己从林墨牺牲的慌神里抽离出来。
村子比想象中更破落，土坯房的墙皮斑驳得露出里面的黄土，村口老槐树下拴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见了他们只抬了抬眼皮，又耷拉着脑袋啃地上的枯草。炊烟是从村东头一间矮房里飘出来的，烟囱里冒的烟带着股焦糊味，混着淡淡的草药香——不是江小远竹篮里那种新鲜草药味，是陈艾和苍术晒干后，被火烤出的沉郁气息。
“这村子看着没人管啊。”秦凝霜放轻脚步，侧耳听了听——整个村子静得反常，连鸡叫狗吠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她摸出背包里的美工刀攥在手里，这玩意儿上次划玄阴教弟子没破防，但至少能给她点心理安慰——在现代逛夜路她都要攥着手机开手电筒，更别说在这连人味都透着诡异的修真界村子里。
江小远突然停住脚，指着矮房门口挂着的布帘：“那是……我师父教过的草药幌子！”布帘是土灰色的，上面用墨汁画着株歪歪扭扭的甘草，边缘磨得起了毛，“挂这种幌子的，都是懂点医术的人家，能借地方歇脚！”
他刚要喊“有人吗”，就被秦凝霜拽住了胳膊。“别喊。”秦凝霜压低声音，指了指矮房窗户——窗纸破了个洞，能看见里面的灶台前坐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根烧火棍，却半天没往灶膛里添柴，姿势僵得像尊泥塑。
周景靠在秦凝霜怀里，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他顺着秦凝霜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皱起来：“她身上……没有活人气。”这话不是吓唬人——他从小跟着柳姨学过点基础的观气术，活人的气息是暖的、流动的，可那妇人身上的气息冷得像冰，还凝在一处不动，更像……中了蛊的人。
秦凝霜心里咯噔一下，摸出手机按亮——还有5%的电，她没开手电筒，只借着屏幕光往地上看：矮房门口的泥地上，有几串脚印，脚印边缘很模糊，像是踩在水里泡软的泥上，可更诡异的是，脚印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不对劲，我们换个地方。”秦凝霜刚要转身，矮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蓝布衫妇人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小得像针尖，嘴角挂着丝黑血——她手里还攥着烧火棍，棍头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痂。
“进、来……歇脚……”妇人开口，声音又哑又涩，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一下，“有、热、粥……”
江小远吓得往秦凝霜身后躲，攥着她的衣角小声说：“她、她中了‘木僵蛊’！我师父说过，这蛊会让人像木头一样僵着，还会听蛊主的话，替他抓人……”
秦凝霜后背冒冷汗，拉着周景和江小远往后退——她在现代看恐怖片都不敢看僵尸片，现在活生生遇到个“修真界僵尸”，腿肚子都在转筋。可刚退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村西头的几间土坯房里，也走出来几个村民——有老头，有小孩，全都和那妇人一样，眼睛发直，嘴角挂着黑血，手里要么攥着锄头，要么拎着菜刀，慢慢往他们围过来。
“跑！”秦凝霜喊了一声，背着周景就往村外跑——她管不了方向，只知道离这些“活死人”越远越好。江小远跟在旁边，跑得太急，药篮掉在地上，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那株开淡紫色小花的草被踩了一脚，花瓣掉下来，沾了泥。
可村民们跑得比看起来快，尤其是那个小孩，腿短却迈得急，手里的菜刀“哐当哐当”撞着腿，眼看就要追上江小远。秦凝霜咬牙，突然转身，把手里的美工刀往小孩脚边扔过去——不是要扎他，是想吓退他。可小孩根本没躲，脚直接踩在刀刃上，血瞬间渗出来，他却像没感觉似的，依旧往前扑。
“别管他！往山上跑！”周景在秦凝霜耳边喊——他能感觉到，这些村民身上的蛊气都连着一个方向，是村后的山坳，蛊主应该在那儿操控他们。
秦凝霜点点头，刚要往山上拐，就听见山坳方向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阴阳怪气：“秦姑娘，跑什么啊？刚到村子就走，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秦凝霜猛地停住脚——这声音，是沈清寒！
她转头往山坳看，只见沈清寒站在一棵老梨树下，穿着她常穿的月白色长裙，手里却没拿剑，而是拎着个黑色的小陶罐，罐口飘着缕极细的黑烟。她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没到眼睛里，眼神冷得像冰，和之前在蛊巢里帮他们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清寒？是你在操控这些村民？”秦凝霜攥紧拳头，心里又惊又乱——林墨刚说沈清寒可能不知道她爹是叛徒，可现在她不仅操控蛊虫，还堵着他们，难道林墨的话是假的？还是沈清寒一直在装好人？
江小远从秦凝霜身后探出头，看清是沈清寒后，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是玄阴教的人？你之前帮我们，都是装的？！”
沈清寒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陶罐：“装的？也不全是。毕竟，不装得像点，怎么能骗到周兄手里的半本《蛊毒秘录》呢？”她的目光落在周景身上，眼神里带着点嘲讽，“周兄，你以为你爹当年是被墨无常追杀？错了，他是被沈岳——也就是我爹，和赵兰联手卖了！他们早就和墨无常串通好，就等你爹把《蛊毒秘录》交出来，再杀人灭口！”
周景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从秦凝霜背上滑下来，扶着旁边的树干站稳，脸色白得像纸：“你、你胡说！我爹的笔记里不是这么写的！”
“笔记？”沈清寒嗤笑一声，“那半本笔记是我爹让你爹故意写的，就是为了骗你，让你以为玄阴教只有墨无常一个仇人，好让你活着长大，把剩下的半本《蛊毒秘录》找出来——毕竟，只有周家人的血，才能解开秘录最后一页的禁制啊。”
秦凝霜听得脑子发懵——这反转也太突然了，沈清寒不是盟友吗？怎么突然变成反派了？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半本秘录，突然想起刚才周景说的“周家人的血能解禁制”——沈清寒要的不是秘录本身，是周景的血？
就在这时，沈清寒突然抬手，把陶罐往地上一摔！陶罐碎了，里面爬出来几十只黑色的小虫子，和之前玄阴教弟子鼎里的蛊虫不一样，这些虫子更细，爬得更快，直往周景那边钻！
“小心！”秦凝霜扑过去，把周景往旁边推——她记得江小远说过，血三七的根汁能解腐心蛊，说不定对其他蛊虫也有用。她赶紧摸出江小远塞给她的小瓷瓶，拔开瓶塞，把里面的血三七根汁往周景身边洒过去。
根汁刚碰到地面，那些黑色小虫就像被烫到一样，蜷缩起来不动了。沈清寒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没想到你还带着这东西——江小远的师父苏清和，倒是挺会帮你们。可惜啊，他忘了，木僵蛊的蛊主，不止我一个。”
她话音刚落，山坳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几个玄阴教弟子举着青铜鼎跑出来，为首的是个穿灰布长袍的女人，圆脸，戴着顶帷帽——正是林墨纸条上画的赵兰！
“清寒，别跟他们废话了。”赵兰的声音很尖，“教主说了，拿到周景的血，解了秘录禁制，就把沈岳长老的位置给你。”她抬手一挥，身后的弟子就举着鼎往秦凝霜他们围过来，鼎里的黑烟更浓了，里面的蛊虫嘶鸣着，听得人头皮发麻。
江小远吓得腿软，却还是挡在秦凝霜和周景前面，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苏清和配的迷眼粉，他上次看见林墨用这个救过他们，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撒药粉了！”他喊着，声音却发颤，手里的布包都在抖。
赵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对弟子们摆手：“抓活的！周景的血不能洒在外面，得完整取出来！”
弟子们应了一声，举着鼎就扑过来。秦凝霜知道打不过，拉着周景和江小远就往山上跑——她记得刚才躲玄阴教弟子时，山上有片密松林，里面全是低矮的灌木，鼎里的黑烟散不开，蛊虫也不好追。
可跑了没几步，周景突然停住脚，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点黑血——刚才解腐心蛊伤了元气，现在又被蛊气熏到，他实在跑不动了。“你们走……”周景推开秦凝霜的手，“我引开他们，你们去找苏清和……”
“你疯了？！”秦凝霜急了，“你现在走不动，怎么引开他们？我们一起走！”她想把周景背起来，可周景太重，她刚弯下腰，就被周景推了个趔趄。
就在这时，江小远突然喊了一声：“师父！你怎么来了？！”
秦凝霜转头一看，只见山坳口跑过来个穿青色长衫的老头，头发花白，手里拎着个药箱，正是苏清和！苏清和跑得气喘吁吁，手里还拿着根拐杖，拐杖头是铜制的，上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和江小远竹篮里那株淡紫色小花的纹路一样。
“小远，凝霜姑娘，周小子，快跟我走！”苏清和跑到他们身边，拐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铜纹突然亮起来，一道淡青色的光罩把他们三个人罩在里面。那些追过来的蛊虫碰到光罩，瞬间就被烧成了灰。
沈清寒和赵兰都愣了——苏清和的修为明明只有筑基期，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防御术？
“苏清和，你敢拦我们？”赵兰气得尖声喊，“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从玄阴教逃出来的？要不是教主饶你一命，你早就死了！”
苏清和冷笑一声，转头对秦凝霜他们说：“别管他们，跟我走！我知道有条小路，能去修真界的正派宗门‘青云宗’，墨无常的人不敢去那儿撒野。”他说着，拉起江小远的手，就往山坳后面走。秦凝霜赶紧扶着周景，跟在后面——她现在只能相信苏清和，毕竟他是江小远的师父，还救了他们。
可刚走没几步，苏清和突然停住脚，拐杖头的铜纹暗了下去。秦凝霜心里一紧，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苏清和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焦急变成了冷笑，和沈清寒刚才的表情一模一样。
“苏、师父？你怎么了？”江小远愣住了，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你不是要带我们去青云宗吗？”
苏清和没理他，转头看向沈清寒和赵兰，拱了拱手：“赵长老，清寒侄女，让你们久等了。这两个孩子，我给你们带来了。”
秦凝霜脑子“嗡”的一声——又是反转？苏清和也是玄阴教的人？那江小远呢？江小远知道吗？
江小远脸色惨白，往后退了两步，摇着头说：“不可能……师父，你不是说玄阴教是坏人吗？你不是说当年是墨无常追杀你吗？你骗我？”
苏清和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拍江小远的肩膀，却被江小远躲开了。“小远，我没骗你。”他说，“墨无常确实追杀过我，可他后来给了我好处——只要我把周景骗过来，他就把《蛊毒秘录》的后半本给我，还让我当玄阴教的药庐长老。你想想，我们在山下的药庐多苦啊，当了长老，我们就能住大房子，有吃不完的草药……”
“我不要！”江小远喊着，眼泪掉了下来，“我要师兄！我要林墨师兄！你要是早跟我说，师兄就不会死了！”他想起刚才林墨为了掩护他们，被蛊虫啃咬的惨叫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林墨是苏清和的大弟子，苏清和明明知道玄阴教的人在山洞外，却没提醒林墨，眼睁睁看着他死！
苏清和的脸色沉了下来：“林墨那小子，不识抬举！我让他跟我一起骗你们，他非要护着你们，死了也是活该！”他转头对赵兰摆手，“赵长老，别等了，赶紧把周景带走，取他的血解禁制！”
赵兰点点头，对弟子们说：“上！”
秦凝霜知道不能等了，她扶着周景，对江小远喊：“小远，别愣着！跑！”她记得刚才苏清和说的“小路”，应该是在山坳后面，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去青云宗，但至少能躲开这些人。
江小远被她喊醒，抹掉眼泪，抓起地上的药篮，跟在他们后面往山坳后面跑。苏清和想追，却被沈清寒拦住了：“苏长老，别追了。山坳后面是悬崖，他们跑不了。”
秦凝霜跑着跑着，就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陡，前面的光线越来越亮——真的是悬崖！悬崖下面是云海，根本看不见底，旁边只有几根歪歪扭扭的藤蔓，垂在崖壁上，看起来随时都会断。
赵兰和弟子们追了上来，把他们堵在悬崖边。“跑啊，怎么不跑了？”赵兰冷笑，“周景，识相点，自己把血滴在秘录上，解了禁制，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周景扶着崖边的石头，慢慢站直身体——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很坚定。“我爹的秘录，绝不会给你们这些叛徒！”他转头看向秦凝霜，笑了笑，“凝霜，谢谢你陪我到现在。要是在你的世界里，我们说不定能一起吃火锅，喝奶茶。”
秦凝霜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她在现代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没经历过生离死别，更没见过有人为了保护一本书，愿意去死。她突然想起怀里的手机，还有3%的电——她不知道这玩意儿在修真界有没有用，但她不想让周景死，不想让林墨白死。
“你别胡说！”秦凝霜抹掉眼泪，摸出手机，按亮屏幕——她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想试试。屏幕光很亮，照在悬崖边的藤蔓上，她突然看见藤蔓后面有个小山洞，洞口被藤蔓挡住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周景，小远，那边有山洞！”秦凝霜指着藤蔓后面，“我们躲进去！”她拉着周景，就往藤蔓那边跑。江小远也反应过来，跟在后面。
赵兰气得大喊：“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躲进去！”
弟子们举着鼎就扑过来，秦凝霜刚要钻进山洞，就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把——是苏清和！他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周景的胳膊，想把他往回拉。“周小子，别躲了！跟我走！”
周景挣扎着，从怀里摸出半本《蛊毒秘录》，往秦凝霜手里塞：“你进去！拿着秘录走！我拦住他们！”他说着，突然转身，往苏清和身上撞过去——苏清和没防备，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追上来的赵兰身上。
“抓住他！”赵兰喊着，和苏清和一起去抓周景。周景拼命挣扎，却还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