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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若是涉案,能量巨大,绝非海瑞能够单独应对。

再让他去顶,就不是重用,而是让他去送死了。

朱翊钧还没有凉薄到那个地步。

这块最硬的骨头,必须由他这个皇帝亲自来啃。

海瑞静静地听着皇帝一条一条,为他清晰地划出行动的边界和权限。

每一句话都说得斩钉截铁,思虑周详,既充满了凛然的杀气,又蕴含着深切的回护之意。

不知为何,海瑞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慢慢露出了笑容,起初只是嘴角微动,

继而笑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灿烂,到最后,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等行事章法,步步为营,有的放矢,其天资之聪颖,思虑之周密,俨然比当年的世宗皇帝更胜一筹!

他何尝听不出来其中的深意?

七品以下随便处置,这是给了他基层扫荡的绝对权力。

四品以下走流程办铁案,这是给了他整顿中层的尚方宝剑,同时又为他规避了风险。

而最后那句“四品及以上报与朕知”,更是画龙点睛之笔!

若是没有最后这一句,皇帝可能依然只是将他视为一把锋利的、但用完即可舍弃的刀。

可一旦加上了这最后一句,那份珍惜、爱护、不愿让他承担超限风险的心意,便昭然若揭!

海瑞在心底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胸中暖流涌动,当真是……君恩深重,无以为报!

不过,感动归感动,海瑞并未失去冷静。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躬身恭谨地问道:“陛下思虑周详,臣拜服。只是……若涉及勋贵皇亲,又当如何?”

两淮盐政这块肥肉,别以为只是地方官员和商人在吃。

两京之地,那些身居高位的权贵,乃至皇亲国戚,恐怕也多多少少牵连其中,分一杯羹。

朱翊钧对此早有预料,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若他们识相,你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朕。

告诉他们,朕这里有一桩更大的生意(开海贸),让他们别总盯着盐政这点蝇头小利。若是不给朕这个面子……”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那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

这话说得有些含糊,似乎是给那些勋贵皇亲留了条转换赛道的后路。

但皇帝不明说,海瑞也不会细问,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表示遵旨。

末了,海瑞又想起一个关键环节,提醒道:“陛下,即便要明正典刑,也需走刑部流程。

然则,现任刑部尚书王之诰王大人,听闻此前在南直隶为官时,颇得当地官场人望……”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让王之诰来配合办理涉及南直隶官员的案件,恐怕会遇到无形的阻力,甚至可能被掣肘。

朱翊钧显然早已考虑到此节,他微微摇头,语气果断:“不走北京刑部的流程。”

他解释道:“南直隶的刑部尚书已然致仕,朕暂时不会补缺。

届时,南京刑部的左侍郎王锡爵,会全力配合你。

此外,朕已升迁大理寺少卿陈栋,他将作为副手,随你一同前往两淮!”

海瑞闻言,心中彻底叹服。

都察院(海瑞本人)、刑部(王锡爵)、大理寺(陈栋)……陛下这是为他海瑞,量身打造了一个移动的、只听命于皇帝的“小三法司”啊!

当真是算无遗策,将可能遇到的阻力都提前想到了,并为他铺平了道路!

没想到,他海瑞也有办事不必为权限发愁,不必受制于人的一天!

他再次整肃衣冠,向着朱翊钧,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揖礼,声音坚定如铁,立下了他的军令状:

“圣上如此信任,为臣筹划至此!臣,海瑞,必定竭尽肱股,不辱使命!两淮盐政,若不廓清,臣,提头来见!”

朱翊钧看着海瑞眼中那熟悉的、如同烈火般燃烧的斗志与决心,知道他这把最锋利的剑,已经彻底出鞘,并且明确了攻击的方向与界限。

他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上前一步,再次扶住海瑞的手臂:

“海卿有此决心,朕心甚慰!不过,你先别急,朕给你的支持,还不止这些。”

他抬手指向宫廷深处校场的方向,意气风发地说道:“走!随朕去校场,朕再给你配几个得力的臂助!

让你此次南下,不仅能执掌法度,更能确保自身无虞!”

景运门外的校场上,午后的阳光将青石板地面晒得有些发烫。

这本是朱翊钧平日练习骑射的时辰,今日他却特意将海瑞也带了过来。

偌大的空地上,京卫武学精心选拔出的子弟们,正卖力地展示着各自的武艺,

每个人都盼着能像前些日子那几个幸运儿一样,被皇帝看中,就此平步青云。

策马奔驰的、演练拳脚的、奋力拉开硬弓的……各种表演,不一而足,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热血与 野心。

见皇帝驾临,这些年轻子弟们纷纷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朱翊钧面色和蔼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与海瑞并肩站立在景运门高大的门楼下。

他唤过一名随侍的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太监领命,小跑着离去。

趁着这个间隙,朱翊钧侧过头,对海瑞轻声解释道:“海卿,朕的皇考在世时,

每每思及当年徐阶田产案最终激起民变、致使卿不得不致仕的往事,便悔恨不已。”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追忆与郑重:“他曾一再教导朕,日后若再行此类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

定要思虑周全,准备万全,务必吸取前车之鉴,保护好办事的臣子,不能再让忠臣寒心,让国事受损。”

他目光转向校场上那些生龙活虎的年轻身影,继续说道:“卿此次南下,

厘清两淮盐政,触动利益之深,牵扯范围之广,必然远胜当年徐阶归田之事。

朕恐其中险恶,犹有过之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海瑞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他也看了一眼校场,心中已然了然,但脸上却露出一丝迟疑,拱手道:

“陛下对微臣如此爱护,事无巨细,皆虑及周全,臣……铭感五内,纵万死亦难报君恩之万一。

只是……如此兴师动众,会不会……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