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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点了点头,对此他早有预料。开海通商所触及的利益集团,其阻力和能量,绝不比动南直隶的盐税小。

浙江、福建、广东等地,不知有多少人靠着走私和垄断海上贸易发财。当年世宗皇帝想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结果……

他想起了一个人——朱纨。

作为世宗皇帝的心腹重臣,被委以提督浙、闽海防军务的重任,授予“便宜行事”之权,可见信任。

朱纨也不负所托,厉行整顿,先后取得宁波双屿港、福建诏安等地对倭寇、海贼的大捷。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弹劾。

罪名是“擅自杀戮”、“目无王法”。

至于他杀的是真倭寇,还是假倭寇之名行海盗之实的沿海豪强,抑或是与豪强勾结的百姓,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朱纨在被弹劾后曾悲愤言道:“吾志不遂矣!又不愿对簿公堂,受辱于狱吏。

纵天子不欲杀臣,闽、浙人必杀臣。吾死,自决之,不须人也。”

最终服药自尽。

他生前有一句话,至今仍在东南民间流传:“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濒海之盗犹易,去中国衣冠之盗尤难。”

正是为了避免重蹈朱纨的覆辙,朱翊钧才不得不借助勋贵外戚的力量来推动海运,

希望以“商业”的形式,逐步渗透,而非直接以官府的强力手段硬碰硬。

朱翊钧没有直接回应李文全的担忧,反而看向惊魂甫定的李伟,看似随意地问道:“朕听闻,国丈与礼部尚书张四维,素有往来?”

李伟又是一惊,求助地看向儿子。

李文全心领神会,连忙接话,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陛下,晋商多以经营边镇的茶、马、盐、铁以及矿冶为主,与海运关联不大,恐怕……”

朱翊钧点了点头,解释道:“朕知道。朕的意思是,既然要做,不妨把局面做得更大一些。

国舅可以再去联络其他勋贵,譬如英国公张家、泰宁侯陈家,

甚至朕的姑姑,宁安大长公主府上的许从诚驸马,都可以问问,看他们是否有意入股。”

“至于礼部尚书张四维那里,不妨多给他一些‘干股’,让他不必出钱出力,只需坐地分红即可。”

他目光转向李文全,眼神显得异常真挚与恳切,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这位国舅爷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他张四维若是识趣,收了这份干股……那就该考虑考虑,上奏朝廷,提请恢复福建市舶司的正式职能。

还有……让他想办法,推动兵部,重新启用老将俞大猷,官复原职,授右都督,镇守福建,为这新开的海运,保驾护航!”

住进西苑的朱翊钧,日子过得飞快,颇有些“未亲政,先内退”的奇异感觉。

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却又规律得近乎刻板:上午雷打不动去文华殿参加经筵,与那些满腹经纶的讲官们探讨学问,

有时是正经的经义辨析,有时则会跑偏到格物试验法的讨论上去。

经筵结束后,便是与几位辅臣学习处理政务的要领。

午膳要么在文华殿与阁臣们“参食分膳”,体验一下君臣同乐的场面,要么便返回西苑,陪两位太后用膳,享受片刻天伦。

下午是武课时间,练习骑射,舒展筋骨。

其间穿插着完成太傅布置的功课,或是静心练字。

到了傍晚,才开始真正处理一些直达御前的奏疏——

不过大部分日常政务仍由两宫太后与司礼监代为批红,能送到他这万寿宫的,多是关乎核心利益的要务。

例如漕运总督王宗沐和佥都御史海瑞关于两淮盐政的密报,京营总督顾寰绕过兵部的直接奏陈,

还有关于新设立的格物院、工部尚书朱衡督造海船、乃至张楚城在湖广清查矿税的进展汇报等等。

数量不多,通常半个时辰便能处理完毕。

晚膳后,他会在西苑内散步、打拳,甚至在新开挖的池子里扑腾着学游泳,或是趁着暮色再射几箭。

待到天色彻底黑透,便返回万寿宫,洗漱就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流水般过去。

西苑渐渐变得“热闹”起来,想面圣的人络绎不绝。

得知内廷清理遣散了大批宫人,不少勋贵便动起了心思,

想将家中的子侄或精心调教的婢女送进宫来,填补空缺,也好亲近天颜。

朱翊钧对此心知肚明,刚刚清理完毕,岂能再开滥竽充数之门?

尤其是身边近侍,更需谨慎。几经斟酌,他只留下了少数几人。

譬如成国公府上“一片忠心”,送来了两名关系稍远的庶出子弟,为示朝廷对勋贵的信重,自然不好推拒。

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吏科都给事中栗在庭,竟把自己的亲侄子也送了来,

朱翊钧惊愕之余,倒是“开恩”让那年轻人在净身房外犹豫了几天,

最终“勉为其难”地同意其入宫,算是一种另类的“表忠心”。

此外,两位国丈家给太后送来的几名宫女,他也照单全收,这更多是政治上的安抚信号。

至于其他勋贵,连递帖子的资格都未必有。

值得一提的是,朱翊钧觉得原先在宣治门外练习骑射路途太远,

便想将场地改到西苑内的紫光阁前平台,也好追忆一番当年明武宗在此检阅“威武团练营”的风采。

不料此举竟引来朝臣们一片反对之声,理由冠冕堂皇:皇帝经筵、御射,都应在臣子视线之内,以防君臣隔绝。

见反对声浪太大,朱翊钧只得无奈放弃。但因路途确实不便,为“合理”安排,他便从陪练的京卫武学子弟中,

挑选了一些身手矫健、背景相对干净的破落勋贵子弟,充作往来宫苑之间的贴身护卫。

京卫武学里多是些家道中落的勋贵后代,吃过苦,反而比那些纯纨绔子弟更肯用功,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然而,即便是这等“小事”,也引来了外朝的非议。

不少官员上疏,认为这是“幸进”之门,于国无益。可惜这些奏疏如今很难直达西苑御前。

此刻,那位以“直臣”自居的吏科都给事中栗在庭便“挺身而出”,上疏言道,陛下久居西苑,内臣环绕,勋贵扈从,

恐有闭塞圣听之虞,长此以往非国家之福,劝诫皇帝当“亲贤臣,远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