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的手指刚搭上门把手，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便从门缝中渗了进来。他的手顿住了，袖中的毒刃无声滑入掌心。门被推开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他额前的银发，露出那双骤然变冷的灰眼睛。
哎呀，课程结束了吗？奥黛尔贵妃的声音甜得像是浸了蜜的毒药。她今天换了一身珍珠白的低胸长裙，金色的长发盘成精致的蛇形发髻，浅绿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泛着冷血动物般的幽光。
林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余光扫向窗边的王子。奥瑟斯依然裹着那件灰色斗篷，但原本放松些的手指又死死攥紧了衣角，指节泛出不自然的青白色。男孩低垂着头，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回禀贵妃殿下，林微微欠身，声音平稳得如同无风的湖面，奥瑟斯王子展现了惊人的数学天赋。方才我们正在讨论接下来的教学计划。
贵妃涂着蔻丹的指尖突然捏住林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近距离看，她的妆容精致得可怕，嘴唇是深紫色的，像是某种毒花的汁液染就。
真的吗？我亲爱的儿子居然对算术感兴趣了？她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喜，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林的脸，上一个老师说他连数字都认不全呢。
林感觉到王子那边的空气凝固了。斗篷下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像是被蛇盯住的小鸟。
那一定是教学方法有问题。林轻轻挣开贵妃的手，缓步走向书桌，殿下对图形理解尤为出色。他故意将教案翻到画满几何图形的那页，看，这些解题步骤多么清晰。
贵妃的红唇抿成一条细线。她突然转向儿子，裙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哦~每个音节都像涂了糖霜的刀片，这位老师比你还小两岁呢，不会给你任何...压力的。
最后那个词的尾音拖得极长，林看见王子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男孩的嘴唇蠕动着，最终挤出一个几不可闻的。
当贵妃的高跟鞋声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噼啪声。林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确认脚步声真的远去，才慢慢走回窗边。
我们...继续上课？他故意提高音量，同时从袖中抽出一张羊皮纸。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写下的却不是算术题：
【你讨厌算术，尤其是(母亲)请来的老师？是的话点头。】
羊皮纸被推到王子面前时，男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类似活人的神采——那是混合着震惊、恐惧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情绪。
极其轻微地，那颗金色的脑袋点了下。
林立刻将羊皮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面的瞬间，他瞥见王子紧绷的肩膀松懈了一分。
正如我刚才所说，林一边说话一边在灰烬上踩了一脚，分数运算其实很简单。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到气音程度：我跟你母亲毫无瓜葛。如果你愿意，可以信任我。
王子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当开口时，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请...请你...
离开？林替他说完，灰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恐怕我现在已经走不掉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门口——透过门缝，能看见一双银色的高跟鞋静静地停在那里。
奥瑟斯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一层水雾。他猛地抓住林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男孩的手指冰冷得像尸体，却在触及林手腕上的银纹时突然僵住了。某种奇异的光芒在那双琥珀色眼睛里闪过，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林轻轻抽回手，故意大声说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学习分数的加减法。他行了个标准的教师礼，转身时袖中的毒刃已经滑到最易取用的位置。
推开门时，贵妃果然就站在走廊阴影处。她的红唇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眼睛里却毫无笑意：这么快就结束了？我儿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殿下是个聪明的学生。林不动声色地避开她伸来的手，只是身体似乎有些虚弱。我注意到他经常揉太阳穴...
贵妃的笑容僵了一瞬：只是些小毛病。御医开的安神药剂而已。她突然凑近，带着香水味的呼吸喷在林的耳畔，倒是老师您...看起来气色也不太好呢。要不要来我寝宫喝杯茶？
袖中的毒刃已经抵住了林的掌心。他后退半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多谢贵妃厚爱，但我得去准备明天的教案了。
走廊的阴影中，林感觉到那双蛇一样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转角处才消失。当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后，他才发现后背的教师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窗外，一轮银月悄然升起。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凝视着手腕上微微发亮的银纹，突然想起王子触碰它时那一瞬的异常反应。
（那个眼神...他见过这种纹路？）
远处传来铁门开合的闷响，接着是某种动物般的呜咽。林吹灭蜡烛，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轻的啜泣从墙壁另一端传来——那是王子的卧室方向。
林将毒刃重新藏好，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被王子抓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魔法波动的微妙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