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交织的窒息空气。奥瑟的手指死死攥着林的衣角,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男孩的金发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那双曾经明亮的蓝眼睛此刻空洞得像是被掏空的玻璃珠。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啊...啊...气音,像只被剪了声带的雏鸟。
林掌心的火焰忽明忽暗,灰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变成熔化的铅色。他盯着薇琳——那个总是翘着紫色呆毛的女孩此刻缩在镇长油腻的身影旁,金币袋子在她怀里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我们对你来说算什么?林的声音像钝刀割开旧伤,奥瑟把你当朋友,帮你包扎过伤口——火焰突然暴涨,照亮了他太阳穴跳动的青筋,现在你为了一袋金币就把他卖给了这个肥猪?!
我们救你的时候,你裤子上还沾着打手撕你衣服时留下的泥印,那三个混蛋要强奸你的时候 是奥瑟救了你 明明连我的一只手都打不过 ,却还是为了救你 脑袋差点被打烂。火球突然爆裂成无数火星,照亮他眼角狰狞的青筋
薇琳的膝盖猛地一软。她低着头,紫色刘海遮住了眼睛,但能看见她纤细的脖颈上暴起的血管像纠缠的紫藤。金币袋子的系绳深深勒进她掌心的嫩肉里,渗出细细的血丝。
奥瑟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男孩的指甲无意识地抠进自己手臂尚未结痂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积灰的木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小红花。他的目光呆滞地追着那些血滴,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
看看他!林一把拽过奥瑟的手腕,暴露出那些深可见骨的抓痕,你知道他花了多大勇气才重新相信别人吗?你知道他看到地窖里那些——林的喉咙突然哽住,火焰在他掌心扭曲变形,而你居然把他推给这种人渣!
薇琳的脚尖突然打滑。她像片枯叶般跌坐在散落的麦秸上,金币哗啦啦撒了一地。有枚印着百合花纹的金币滚到奥瑟脚边——那是王宫里流出的金币,边缘还沾着薇琳手腕伤口的新鲜血迹。
对不...她的声音比呼吸还轻,紫色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跟你的那群小乞丐拿着钱滚啊!林突然暴喝,火焰在手上忽明忽暗 ,溅起的火星仿佛要灼伤薇琳的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叫你姐姐的那些小乞丐们,那些你偷面包喂养的小崽子们——
林的声音像钝刀劈开木头,灰色的瞳孔在昏暗的仓库里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这个傻子竟然还把你当朋友 !
薇琳的指甲深深掐进怀里的钱袋。她能感觉到金币边缘割破了掌心,但这点疼痛比起奥瑟空洞的眼神根本不值一提。男孩衣上还沾着地窖里的血渍——那是他抓挠自己脸时留下的。
我...我只是...薇琳的喉咙像塞了团荆棘,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她突然想起三天前的雨夜,贫民窟那个发高烧的小女孩蜷缩在烂菜叶堆里,呼吸弱得像随时会断的蛛丝。
薇琳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终于抬起头,紫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在那一瞬间,林看清了她眼里破碎的光——那是知道自己正在坠入深渊却无法停止的眼神。
奥瑟突然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他踉跄着向前半步,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伸向薇琳,却又像被烫到般缩回。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奥瑟...薇琳不自觉地伸出手,却在半空僵住了。她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指尖,指甲缝里还留着之前在贫民窟给孩子们分面包时沾的面粉。
奥瑟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他试图说什么,但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那枚金币上,冲淡了上面沾着的血迹——那是薇琳刚才在回忆中咬破嘴唇留下的。
你明明可以...林的声音突然哽住了,他一把揪起奥瑟的袖子,露出那些狰狞的抓痕,可以来找我们!可以...
够了!薇琳突然尖叫着爬起来。她的紫发凌乱地黏在脸上,眼泪冲开了脸颊的灰尘,我知道地窖里有什么!我全都偷听过 !她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却比哭声更破碎,但我能怎么办?那些孩子昨天还在叫我姐姐,今天就可能已经死了 !
奥瑟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男孩突然挣脱林的手,跪在地上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画出诡异的图案——那形状恰似贫民窟孩子们围坐分食时形成的圆圈。
薇琳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却在看到镇长阴冷的笑容时僵在原地。
杰克镇长突然大笑起来,肥厚的巴掌拍在薇琳单薄的背上:干得好!小毛贼!这些钱够你养那群小杂种半年了!他的金牙在火光中闪烁,要不要顺便参观下地窖?新到的货里有几个和你差不多大——
薇琳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试图逃离这里 ,甚至没去捡那些散落的金币。在冲出仓库的瞬间,她的裙角勾住了门钉,一声撕裂开来——就像某个同样破碎的、再也缝补不好的东西。
冲出门后 ,薇琳抱着金币在巷子里狂奔,紫色长发在风中散开如同凋零的紫藤花。她不敢停下来——不敢想奥瑟最后看她的眼神,不敢想林说的小乞丐们,更不敢想自己裙角擦过奥瑟指尖时,那孩子喉间发出的、像是心脏被捏碎般的抽泣声。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薇琳跌跌撞撞地冲进巷子,怀里的钱袋突然裂开,金币像眼泪一样洒了一地。她跪在泥水里疯狂地抓捡,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
能买药...能买毯子...她神经质地念叨着,却发现自己正对着积水呕吐——水里倒映的脸和七岁那年被扔进垃圾堆时一样扭曲。
远处传来护卫的喊叫声。薇琳把最后几枚金币塞进靴筒,突然发现其中一枚沾着奥瑟的泪痕。她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仓库高窗里闪过的火光。
要活着...她对着虚空呢喃,不知道是在对奥瑟说,还是对贫民窟那些等着她的孩子们说,至少...要活着...
巷子深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薇琳猛地刹住脚步,看见那个红发小女孩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已经断气的弟弟。
薇琳姐姐...小女孩抬起脏兮兮的脸,马克西姆说睡醒就不冷了...
金币袋重重砸在地上。薇琳跪在积水里,把两个孩子一起搂进怀中。她突然明白,自己手腕上的伤痕永远也追不上贫民窟死去的灵魂数量。而此刻在镇长仓库里,或许正有一颗星星般纯净的心,因为她永远地熄灭了。
林没有追。他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看着那个破荒而逃的身影
奥瑟缓缓蹲下身,捡起一枚滚落的金币。男孩用染血的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直到把卡伦王室的百合花纹彻底抹糊。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金币上,冲淡了上面薇琳的血迹。
哈!好戏看完了!杰克镇长拍着肥厚的手掌,内衬领口沾着的陈旧血渍在动作间若隐若现,现在该处理正事了——
他打了个响指,护卫们立刻举起长矛。林感觉到奥瑟贴在他后背的颤抖突然停止了,男孩的呼吸变得异常轻浅,像是随时会断掉的风筝线。
那个搬运工杀了!银发小子关地窖 ,我要好好爽爽 。镇长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金币,至于我们尊贵的王子殿下...他故意拖长音调,目光在奥瑟染血的睡衣上流连,准备最好的客房,明天就送回王都。
动手!镇长突然尖叫着。
当护卫们冲上来时 ,林转身用整个身体护住了奥瑟,尤拉举起了铁棍。在火焰爆燃的刺目光芒中,奥瑟最后看见的是那枚被丢弃的金币——它滚到了墙角阴影里,和灰尘、血渍与泪水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