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启明区的光晕,眼前的林子果然像墨渊说的那样,挂满了饱满的果子——红的像玛瑙,紫的像晶石,沉甸甸地坠在枝头,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
小花刚被凌恒放在草地上,就迫不及待地晃着花瓣凑过去,用花瓣尖碰了碰一颗红果子。果子“咚”地掉下来,在它面前滚了两圈。
“好香啊。”小花的花瓣轻轻裹住果子,刚要尝,就被墨渊伸手拦住:“别急,这叫‘醉果’,吃多了会晕的。”他拿起一颗抛了抛,“当年我跟人打赌,一口气吃了二十颗,结果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树上,身上还挂了串野葡萄。”
凌恒忍不住笑了:“是你自己说‘就算醉死也得当个饱死鬼’。”
“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嘛。”墨渊剥开一颗醉果,果肉晶莹剔透,他递了一半给凌恒,“尝尝,适量吃点没事,甜里带点酸,像极了……”他咂咂嘴,“像极了藏着心事的姑娘。”
小花好奇地用花瓣沾了点果肉,顿时眯起花瓣,发出满足的轻叹:“甜的!还有点凉凉的!”它忍不住又沾了几下,不一会儿,花瓣就微微泛红,像喝了点小酒的模样。
凌恒看着它晕乎乎的样子,伸手将它拢到掌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三人一花在林子里慢悠悠地逛着,墨渊时不时摘颗果子丢给凌恒,偶尔也会故意把果子往小花那边抛,看它用花瓣慌忙去接,惹得小花“嚷嚷”着抗议,声音却软乎乎的,没什么气势。
走到林子深处,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呜呜”声。循声过去,只见一棵老树下,蹲着只皮毛灰扑扑的小兽,前腿受了伤,正舔着伤口,看见他们,吓得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眼神却怯生生的。
小花从凌恒掌心探出头:“它好像很疼。”
凌恒刚要上前,小兽却猛地往后缩,撞到了树根。墨渊摆摆手:“别动,这是‘月狐’,警惕性高得很。”他从怀里摸出块干净的布,撕成条,又摘了片有止血功效的“凝叶”,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拉着凌恒往后退了几步。
“让它自己来。”墨渊低声道,“野生动物信不过人,得给它时间。”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月狐见他们没动静,才试探着挪到布条旁,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叼起布条和凝叶,一瘸一拐地躲进了树洞。
“它会好起来吗?”小花的声音带着点担忧。
“会的。”凌恒道,“凝叶的效力很强,就像……就像有人在你需要的时候,递过来的那片晨露。”
正说着,墨渊忽然“哎哟”一声,原来他没注意脚下,踩中了一截枯枝,枯枝弹起来,正好打在他额头上,留下个红印。
“报应来得够快。”凌恒挑眉。
“是这林子欺负人!”墨渊揉着额头,忽然眼睛一亮,指向不远处的藤蔓,“快看!‘缠心藤’!”
只见藤蔓上结着心形的果子,翠绿中透着点粉,像一颗颗跳动的小心脏。“这果子能安神,最适合刚才那小家伙。”墨渊刚要去摘,藤蔓却突然动了,像灵活的蛇一样缠了上来,瞬间把他的手腕捆住了。
“嘿,还敢绑我?”墨渊运起气劲想挣开,藤蔓却越收越紧,上面的尖刺都冒了出来。
小花急得晃了晃花瓣:“我来试试!”它抖落粉色粉末撒向藤蔓,奇怪的是,那些原本凶狠的藤蔓竟慢慢变软,尖刺也缩了回去,乖乖松开了墨渊的手。
“可以啊小东西!”墨渊甩了甩手腕,对小花刮目相看,“比凌恒靠谱多了。”
凌恒没理他,只是看着藤蔓上的心形果,若有所思:“缠心藤只会绑心存杂念的人,看来你刚才摘果子的时候,想的不是月狐,是别的吧?”
墨渊眼神闪烁:“哪有……我就是觉得这果子好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小花身上,它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花瓣微微合起:“有点困了……”大概是醉果的后劲上来了,不一会儿就在凌恒掌心睡着了,花瓣上还沾着点果渍,像颗偷喝了酒的小太阳。
凌恒小心地托着它,对墨渊道:“先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墨渊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就那儿,背风。”
青石旁有股清泉,叮咚作响。凌恒将小花放在石面上,用叶片给它挡了点阳光。墨渊则在旁边生火,打算烤几颗刚摘的野果当点心。
“你说,”墨渊忽然开口,“这林子跟真如本然海比,哪个更像‘家’?”
凌恒望着熟睡的小花,轻声道:“有牵挂的地方,就是家。”
墨渊愣了愣,随即笑了:“也是。以前觉得四海为家才潇洒,现在倒觉得……身边有个人能斗斗嘴,有朵小花能逗逗乐,也不赖。”
火上架着的野果“噗”地爆开,甜香四溢。凌恒拿起一颗,吹了吹,递到墨渊面前。墨渊接过来,咬了一大口,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像个偷吃的孩子。
林间的风带着甜香,清泉唱着歌,睡着的小花偶尔咂咂花瓣,远处的月狐大概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传来一声轻轻的呜咽,却不再是威胁,更像一声道谢。
原来所谓的“家”,不必是壮阔的海,不必是庄严的碑,也可以是这样一片有甜有涩的林子,一颗会爆浆的野果,一只受伤的小兽,和身边那个吵吵闹闹却会分你半颗果子的人。
而掌心的小花,正在梦里追着星子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