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云彩染成蜜渍般的橘红色时，青石镇的晚市才算真正醒了。先前还静得能听见青砖缝里虫鸣的老街，像被谁按下了开关，瞬间被各式各样的摊位填满——竹筐里码着刚摘的菌子，木架上悬着风干的腊味，蓝布幡被晚风掀得猎猎作响，连墙角的狗都跟着支棱起耳朵。吆喝声从东头滚到西头，混着油香、面香、蔬果的清甜味，像一锅刚添了蜜枣的热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闹的泡。
凌恒左手牵着墨渊，右手扶着小花的竹架，顺着摩肩接踵的人流慢慢往前走。刚到街口，一股滚烫的面香就裹着油星子扑面而来，硬生生拽住了三人的脚步。只见巷口的老槐树底下，个穿粗布短褂的胖师傅正站在油锅前，圆滚滚的肚子顶着灶台，手里的长筷子在油锅里灵活翻搅，金黄的油条在沸油里滚了两滚，就鼓成了胖乎乎的模样，油花“滋滋”溅起，落在青石板上，瞬间烫出一个个小小的黑印，又很快被往来的鞋底蹭得模糊。
“刚炸的油条，热乎嘞！”胖师傅的嗓门比灶台里的火苗还旺，震得人耳朵尖都发麻，手里的筷子却没停，夹起炸好的油条往竹筐里一放，金黄的油珠顺着筐缝往下滴，引得排队的人直咽口水。
墨渊悄悄咽了口唾沫，拉着凌恒的袖子就往摊位挤：“买两根，配晚上的小米粥正好。”凌恒笑着点头，刚付完钱，胖师傅就麻利地扯过两张牛皮纸，捏起油条裹了两圈，递过来时纸皮都透着热气，烫得墨渊赶紧换手，却忍不住凑到鼻尖闻了闻，面香混着油香，馋得他差点咬到手指。
小花趴在竹架里，早被旁边糖画摊的甜香勾走了神。糖画师傅蹲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块光溜溜的青石板，手里握着个黄铜小勺，勺里盛着熬得琥珀色的糖稀。他手腕轻轻一转，糖丝就顺着勺尖往下淌，在石板上弯出优美的弧度，先画凤凰的尖喙，再绕出蓬松的尾羽，不过片刻，一只展翅的凤凰就成形了，引得围在旁边的孩子都踮着脚看，小手里攥着铜板，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
“凤凰做好喽！谁要？”师傅扬了扬手里的糖画，阳光落在糖凤凰上，泛着晶莹的光，连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给小花也来个小的。”凌恒笑着走过去，师傅会意，舀了半勺糖稀，手腕快速一动，三两下就画出朵圆滚滚的小花，又从竹筐里抽了根细竹签，轻轻往糖花底下一压，递到竹架旁。小花好奇地伸出花瓣碰了碰，糖面凉丝丝的，甜香顺着风往鼻子里钻，它忍不住蹭了蹭竹签，惹得凌恒和墨渊都笑了。
再往前挤，就是卖蔬菜的摊子。竹筐里码着绿油油的青菜，叶子上还沾着清晨的泥点，透着新鲜劲儿；红辣椒串成串挂在竹竿上，像一串串小灯笼，风一吹就晃；旁边的陶盆里装着刚挖的萝卜，白生生的萝卜缨子还带着露水，摊主是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农妇，正拿着杆老秤给客人称萝卜，秤砣往秤杆上一挂，秤杆就翘得老高。
“多给你一两，自家种的，不值钱。”农妇笑着把萝卜往客人的布兜里塞，又顺手抓了把小葱放进去，声音温温柔柔的，像田埂上的春风。
墨渊蹲在旁边的活鱼摊前，看得挪不动脚。木盆里的鲫鱼在清水里“扑腾”着，尾巴一甩就溅起水花，正好落在他的裤脚上，凉丝丝的。他赶紧站起来，却没生气，反而抬头对凌恒喊：“这鱼新鲜！你看这鳞片，亮得很！晚上炖鱼吃？”
“刚在河边没钓着，这会儿倒要买了？”凌恒走过去，伸手替他掸了掸裤脚上的水珠，语气里带着点打趣。墨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河边的鱼太精，哪有这盆里的实在，再说了，炖鱼汤给小花也补补。”说着，他指了指竹架里的小花，小花像是听懂了，又蹭了蹭他的手背，惹得摊主都跟着笑：“这花通人性呢，小伙子，要哪条？我给你现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