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溪边就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李木匠蹲在水车旁,手里拿着凿子,正修补被山匪撞坏的木轮。木轮上的辐条断了两根,边缘的木板也裂了缝,他用麻绳把裂缝捆紧,再往里面塞些麻丝,动作麻利得很。
“这水车可有年头了,”李木匠锤了锤木楔子,木屑溅了满脸,“我爹年轻时造的,转了二十多年,浇了三辈人的地,比我家老爷子还硬朗。”
凌恒和墨渊扛着新做的辐条走过来,木头是刚从后山砍的硬松木,还带着松脂的清香。“巧铜张说这木头结实,能顶十年,”墨渊把辐条靠在水车旁,“就是沉了点,扛得我肩膀疼。”
“沉才好,”李木匠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汗,“轻飘飘的经不住水泡,这松木泡水越久越硬,跟咱们镇上的人似的,越熬越韧。”
溪边的青石上,张婶正蹲在那里洗衣裳,木槌捶打衣服的“砰砰”声,和水车的敲打声混在一起,倒像支勤快的曲子。“你们修着,我去地里看看菜,”她拧干衣服往竹篮里放,“张屠户说今早要杀猪,让我捎点新鲜猪血回来,给阿木爷爷补补。”
小花飘在水车的木轮上,看着辐条转动时带起的水花,像串碎银。它忽然用花瓣沾了点水,往李木匠脸上洒,被老人笑着用手挡开:“小调皮,再闹把你编进辐条里,跟着水车转圈圈。”
日头慢慢爬上来,金色的光落在水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凌恒帮着李木匠安装新辐条,墨渊则往轮轴里灌桐油,油香混着水汽,清清爽爽的。“这桐油是去年榨的,”墨渊用布擦着手上的油,“老板娘说能防蛀,还能让轮子转得更顺。”
“还是你细心,”李木匠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轮轴就跟人的骨头缝似的,得常上油,不然就僵了。”
水车修好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李木匠解开固定的绳索,木轮在水流的推动下,慢慢转动起来,“吱呀——吱呀——”的响声里,带着股新生的劲。水斗随着轮子转动,盛满水,再倾倒进渠道里,顺着田埂流进菜地,“哗啦啦”的,像在唱歌。
“成了!”墨渊拍着手笑,“这下菜地里的青菜有救了,前几天旱得叶子都蔫了。”
李木匠蹲在溪边,看着水流进菜地,眼里满是欣慰:“这水啊,就是庄稼的命,也是咱们的命。有水车转着,地里就有收,锅里就有粮,日子就踏实。”
卖花姑娘提着篮子路过,篮子里装着刚摘的莲蓬,绿莹莹的。“给你们尝个鲜,”她递过来几个,“后山池塘里摘的,甜着呢。”
凌恒剥开一个,莲子的清香混着水汽,格外爽口。“这水车一转,池塘的水也能引过来,”他望着远处的池塘,“明年开春,还能种点莲藕,又能吃又能卖。”
“好主意!”李木匠笑着说,“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去挖条渠,把池塘和菜地连起来,让这水车的水,能浇遍半个镇子。”
溪边渐渐热闹起来,来挑水的人多了,看着转动的水车,都笑着夸李木匠手艺好。张婶提着猪血回来,路过时也凑过来看:“这轮子转得真匀,比以前还快呢。晚上我做猪血豆腐汤,给你们修水车的人补补。”
凌恒看着转动的水车,忽然觉得,这木轮转的不只是水,是日子的循环——春种、夏灌、秋收、冬藏,一年又一年,就像这轮子,看似重复,却在每一圈转动里,带来新的希望,新的收获。
墨渊蹲在渠边,看着水流进菜地,被蔫了的青菜叶子接住,叶片慢慢舒展开来,像在伸懒腰。“你看,它们活过来了,”他兴奋地说,“跟打跑山匪似的,又精神了。”
“可不是嘛,”凌恒笑着说,“万物都得靠一股劲活着,菜是,人也是,镇子也是。”
午后的阳光暖得像水,水车还在“吱呀”转着,水斗里的水洒在渠道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光。李木匠坐在树荫下,抽着旱烟,看着自家的菜地,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笑。
小花飘在水车上,随着木轮轻轻转,铜铃铛“叮铃”响,混着水声、轮轴声,像首唱不完的安稳小调。凌恒知道,只要这水车还转着,这溪水还流着,青石镇的日子就会像这转动的木轮,一圈又一圈,带着希望,带着踏实,稳稳当当地往前过。
傍晚离开时,水车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和菜地的绿、溪水的蓝、天空的橙,织成了一幅暖融融的画。墨渊回头望了一眼,忽然说:“等冬天结冰了,咱们就给水车盖个棚子,别冻坏了。”
“好啊,”凌恒点头,“到时候再给轮轴多上点桐油,明年开春,它还能转得这么欢。”
风里传来饭菜香,是张婶家的猪血豆腐汤。两人加快脚步往回走,身后的水车还在转着,“吱呀——吱呀——”的,像在说:慢点走,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