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过后，田埂上的泥土松松软软的，踩上去能陷下半只脚。李木匠扛着锄头，走在前面开路，身后跟着凌恒和墨渊，两人各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刚从镇上买来的谷种。
“今年的谷种比去年饱满，”李木匠停下脚步，抓了把谷种在手心掂了掂，“是张屠户托人从县城捎来的，说是新培育的品种，抗倒伏，产量还高。”
墨渊凑过去看，谷种金黄，颗粒圆润，忍不住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咯嘣”咬碎了。“有点甜，”他咂咂嘴，“比去年的好吃，种出来的米肯定香。”
“傻小子，谷种哪能生吃，”李木匠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等秋天收了新米，让张婶给你熬粥，管够。”
田埂两旁的麦田已经抽穗，青绿色的麦穗沉甸甸的，被风吹得“沙沙”响，像片涌动的绿海。几个农人正在地里除草，锄头起落间，惊起几只蚂蚱，蹦跳着钻进麦丛里。
“李老哥，来下种了？”一个老农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汗，“今年的地墒好，下了种准能出全苗。”
“借你吉言，”李木匠回笑道，“等出了苗，还得请你过来指点指点，你种谷的手艺，镇上没人比得过。”
凌恒和墨渊跟着李木匠走到自家的谷田边。田已经犁过了，土块被耙得细碎，像铺了层黄色的绒毯。李木匠用锄头在田里划出一道道浅沟，沟间距得匀匀的，深浅也一致。“下种得讲究，”他说，“沟太深，芽顶不出来；太浅，怕被鸟啄了。”
墨渊学着他的样子，用小铲子划沟，却总划不直，深一脚浅一脚的，引得李木匠直笑：“你这哪是种谷，是给地挠痒痒呢。”
“慢慢来嘛，”墨渊不服气，又划了一道，比刚才强了些，“等我学会了，明年就能自己种了。”
凌恒负责撒种，他抓一把谷种，均匀地撒在沟里，动作不快，却撒得很匀，每粒种子间都留着空隙。“这样长出来的苗不挤，能晒着太阳，”他说，“阿木爷爷种草药时就这样，说透气才能长得好。”
田埂上的野花也开了，紫的、黄的、白的，星星点点的，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小花飘在花丛上方，用花瓣碰了碰花蕊，惹得蝴蝶围着它转，铜铃铛“叮铃”响，像在和蝴蝶玩闹。
张婶提着个竹篮过来，里面装着水和馒头。“歇会儿，吃点东西，”她把水递给三人，“这日头越来越毒了，别中暑。”
墨渊早就饿了，拿起馒头就啃，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张婶，等谷子熟了，能做谷糠饼吗？我娘以前总做，脆脆的，好吃。”
“能啊，”张婶笑着说，“还能做米酒，酿醋，用处多着呢。”
李木匠边吃边给两人讲种谷的门道：“下了种得盖层薄土，不能太厚，不然芽钻不出来；盖完土得踩实，让种子挨着土，能吸着潮气；过几天还得浇次水，这叫‘定根水’，浇透了，苗才能长得壮……”
凌恒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墨渊却有点心不在焉，眼睛总往田埂边的草丛瞟——那里有几只田鼠探头探脑的，显然在惦记刚种下的谷种。“得想个办法防田鼠，”他说，“不然种子都被它们偷了。”
“早有准备，”李木匠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些硫磺粉，“撒在田埂上，田鼠怕这味儿，不敢来。”
午后的阳光更烈了，晒得泥土发烫，却也让谷田透着股生机勃勃的热气。三人把剩下的谷种撒完，又仔细盖了土，踩实，才算完工。站在田埂上望去，整整齐齐的田垄像铺在地上的格子，藏着无数等待发芽的希望。
“过十天再来，就能看见绿芽了，”李木匠望着谷田，眼里满是期待，“到时候得间苗，把弱的拔了，留下壮的，这样秋天才能多收。”
墨渊在田埂边插了根小木棍，做了个记号：“我要天天来看看，看它什么时候发芽。”
“不用天天来，”凌恒说，“种子有自己的节奏，到了时候自然会冒出来，就像咱们的日子，该来的总会来。”
夕阳把谷田染成金红色，泥土的腥气混着麦香，在空气里弥漫。三人往回走，脚步踩在田埂上，发出“噗噗”的轻响。墨渊还在念叨着发芽的事，李木匠则计划着过几天该给麦子追肥，凌恒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谷田——那里藏着新的种子，新的希望，像青石镇的日子，看似平静，却在泥土深处，悄悄积蓄着生长的力量。
小花飘在他肩头，花瓣被晒得有点发蔫，铜铃铛却响得轻快。凌恒知道，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就会冒出嫩绿的谷苗，然后慢慢长高、抽穗、变黄，最后变成沉甸甸的谷穗，装满家家户户的粮仓。
而这，就是青石镇最踏实的盼头——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一年又一年，在田埂的新苗里，在饱满的谷穗里，在平凡却充满希望的日子里，慢慢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