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灶王爷庙会，青石镇的街面上挤得水泄不通。卖糖瓜的摊子前围满了孩子，糖稀在铁板上拉出金丝，裹着芝麻，香得人直咽口水；扎灯笼的铺子挂起了新做的宫灯，红绸子在风里飘，映得人脸庞发烫；张屠户的肉摊前排着长队，刚宰的年猪冒着热气，他挥着刀“砰砰”剁肉，嗓门比鞭炮还响：“都别急，保证家家有肉吃！”
墨渊拎着个竹篮，跟着凌恒在人群里挤。篮子里已经装了两串糖瓜、一包红枣，都是给秦老和张婶带的。“再买两挂鞭炮，”凌恒指着前面的摊子，“三十晚上放，驱驱邪。”
“嗯，”墨渊应着，眼睛却瞟向街角——那逃难来的打铁汉子正蹲在那里，帮人修补农具。他带来的孩子裹着张婶给的棉袄，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捏着块糖瓜，小口小口地啃，眼里的怯生生渐渐淡了。
“王铁匠的手艺真不赖，”旁边有人议论，“我那把断了的锄头，他两下就修好了，比新买的还结实。”
“听说李木匠想跟他合伙，开春在镇上开个铁铺，专门打农具。”
墨渊听着，心里踏实了些。这汉子总算在青石镇扎下了根，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挤到鞭炮摊前，凌恒挑了两挂最响的，又买了包烟花。“给小虎留着，”他笑着说，“那孩子盼着放烟花盼了半个月。”
往回走时，路过巧铜张的铺子，他正忙着扎拜年用的红绸带。“小墨渊，来拿两副春联，”巧铜张扬手递过两张红纸，上面已经写好了字，“‘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保准你们家明年收成更好。”
墨渊接过春联，纸面上还留着墨香。“谢谢张叔，”他看着铺子里堆着的年货，“您这生意真好。”
“托大伙的福，”巧铜张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今年收成真不错，家家都有余钱办年货，我这小铺子也沾光。”
回到家，墨渊把春联贴在门框上，红底黑字，看着就喜庆。凌恒在灶房忙碌，锅里炖着肉，香味飘满了院子。“张婶说下午来教咱们炸丸子，”他探出头喊，“你把油备好，别等下措手不及。”
“知道了。”墨渊应着，往油缸里添了些新榨的豆油——这是前阵子用新收的黄豆榨的，金黄透亮，炸出来的丸子肯定香。
下午，张婶果然带着小虎来了。小虎手里捧着个面盆，里面是和好的肉馅。“这肉馅里放了葱姜和花椒水，”张婶边洗手边说，“炸出来外酥里嫩，能当零嘴，也能下火锅。”
墨渊跟着学，把肉馅搓成小球，放进热油里。油花“滋滋”溅起，丸子慢慢浮上来，变成金黄色。小虎在旁边看得直拍手，趁人不注意，偷偷捏起一个刚炸好的丸子，烫得直咧嘴，却舍不得吐。
“慢着点吃，”张婶笑着拍他的手，“锅里多着呢，管够。”
炸完丸子，张婶又教他们蒸年糕。糯米粉里掺了红糖和红枣，蒸出来的年糕红通通、黏糊糊的，透着股甜香。“这年糕得留几块到初一，”张婶说，“寓意年年高，日子一年比一年好。”
墨渊点点头，把蒸好的年糕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院子里的鞭炮声越来越密，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年味儿像锅里的蒸汽，越来越浓。
傍晚，凌恒把炖好的肉端上桌，张婶带来的丸子、刚蒸的年糕，摆了满满一桌子。小虎捧着碗，吃得满嘴是油，含糊不清地说：“墨渊哥，你们家的年饭真好吃。”
墨渊笑着给他夹了块肉：“明天来拜年，还有更好吃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镇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红得像团火。墨渊看着满桌的饭菜，听着远处的鞭炮声，忽然觉得，这年关的暖意，不光在热腾腾的饭菜里，在孩子们的笑闹里，更在这你来我往的帮衬里。就像这青石镇的日子，吵吵闹闹，却踏踏实实，把每个人都裹在里面，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