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暑假终于结束了,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随着人流缓缓走出站台。重返星城的感觉复杂难言,既有逃离福城的释然,又有面对未知的忐忑。
薇薇在出站口等我,一看见我就兴奋地挥手。我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急切地询问我带了什么家乡特产,然而她快步迎上来后,却神秘兮兮地抓住我的胳膊,“猜猜我刚才看到谁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提示一下,是你的老乡。”
我的呼吸不由一滞,然而脸上却是不显的:“男的女的?”
“男的。”
“易亮?”我故意避开那个最可能的答案。
薇薇撇了撇嘴:“哎呀,就知道你不会猜文君。”
果然在劫难逃。自从校友录风波之后,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只在夏天偶尔的汇报中,我才听到只言片语。我知道传闻中一定掺杂着许多不堪入耳的言语,索性选择不看、不听、不问。好不容易回到星城,以为能暂时逃离那些是非,竟然在抵达的第一时间与他狭路相逢。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自觉地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可能是来接人的吧,就像我来接你一样,”薇薇往不远处瞟了一眼,“我刚才在那边买水的时候看见他的,可显眼了。”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刻意低下头,拖着行李加快脚步往外走。虽然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光滑的地砖上,但文君的身影还是不受控制地闯入了我的视野边缘——他正站在出口一处显眼的位置,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像一座沉静的灯塔,让人难以忽视。
我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通道,试图避开他的视线范围。然而命运总爱开玩笑,就在我通过闸口时,箱子的轮子不偏不倚地卡进了金属围栏的缝隙里,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拽不出来。
“呃……妹子,你莫用蛮力啦,往回退一下再试噻。”工作人员隔着一段距离大声劝阻我。
这小小的骚动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文君。我察觉到他的目光飘了过来,当我鼓起勇气抬眼望去时,却对上他淡漠的神情,仿佛在看个素不相识的人。
薇薇和我手忙脚乱地把箱子抬起来,重新调整方向放好。一番折腾下来,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好不狼狈。当我再次抬起头时,文君已经帮两个打扮时髦的女生拖着箱子走远了,女孩们娇俏的笑声隐约传来,让我不由自嘲地勾起唇角。
“嘁,什么人嘛,见死不救。”薇薇替我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愤愤不平。
“没死,可以自救。”我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还好你及时改邪归正了。”薇薇挽住我的胳膊,语气重新变得轻快。她并不知道我此时内心的震荡:是啊,在所有人眼里,我远离文君是“改邪归正”,是迷途知返,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可为什么,亲耳听到这个评价,我还是会感到一阵难过?那种感觉,并非后悔,更像是一种对过往时光的怅然若失。
幸好,薇薇是个粗线条的,她立马转了话题,兴致勃勃地追问:“你这次带什么好吃的了?”我顺着她的话题聊了下去,将心底那点不自在悄悄掩埋。
回到寝室,我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赶往共振俱乐部新学期的第一次聚会。漫长的暑假里,大家天各一方,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见了,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想念这群人。
到达约定的地点,只有林牧之和辛小小在。
“其他人呢?”
林牧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肖景明那家伙还没回来呢,这都开学了,还在家耗着!”
我下意识地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问:“那其他人呢?”
“哦,不知道啊,我以为你说的其他人就是肖景明呢!”
辛小小忍俊不禁:“其他人都还没来呢,孙艺兴和孙雅逛街去了,刚发信息说往回走了。李舒下午有家教课,说要晚半小时到。”
“哎,我紧赶慢赶怕迟到,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早知道就吃了再来了。”我坐到石凳上,准备感受一下自己饥饿的程度。
“苹果你吃吗?”辛小小闻言,从帆布包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苹果,递到我面前,“我刚好带了俩,特好吃。”
“给我一个。”林牧之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先一步拿走了一个看起来更大更红的。
我也没计较,接过剩下的那个,猛啃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迸发,缓解了饥饿带来的焦躁。
等待的间隙,大家陆续到齐了。孙雅穿着新买的鹅黄色连衣裙,转着圈向我们展示;孙艺兴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好几个购物袋,一副任劳任怨的守护者模样;李舒也背着书包匆匆赶到。
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孙雅提出,不久后就是她的生日,希望邀请我们一起为她庆祝。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纷纷献计献策,畅想着如何操办一个能令孙雅终身难忘的生日派对。
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孙艺兴发来的消息:“帮帮忙!我计划在孙雅的生日会上跟她正式表白!”看着那行仿佛在颤抖的文字,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抬头看向对面的孙艺兴,他正用一种混合着期待和恳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我低下头,问他:那你具体想要怎么操作?
他几乎秒回:在江边野餐,等天黑了放焰火。你觉得够浪漫吗?成功率会不会高一点?
就在我和孙艺兴有来有往地用短信密谋时,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
“关键时候你怎么总是三心二意呢?”林牧之不满地看着我,“大家都在讨论,你躲在这儿玩手机。怎么,有什么国家大事需要你远程处理?”
“朋友有个人生大事找我帮忙。”我连忙将手机屏幕按熄,把孙艺兴的想法抛出来,“那个……我刚刚突然有个灵感。考虑到第二天大家还要上课,不宜玩得太晚,不如我们去江边野餐怎么样?等天色暗下来,还可以放焰火。”
孙雅兴奋地直点头:“可以啊可以啊,我特别喜欢焰火。”
见大家都不反对,我趁热打铁,开始尝试分配任务:“那我们来分工吧?孙艺兴、林牧之,还有李舒,你们负责提前去江边勘察和布置场地;谢克和周宇航对烟花比较在行,就负责采购;剩下的,我、孙雅,还有小小,我们三个女生负责采购吃的喝的,保证让大家玩得尽兴。”
辛小小听到这里,满是歉意地插话:“那个……我可能不行。生日那天我们广播站刚好有个特别节目要播,我是负责人,得晚点才能脱身。”
“这样啊”,林牧之重新安排,“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布置场地吧,买吃的喝的少一个人问题也不大。”
孙艺兴一听就急了,脱口而出:“那怎么行!她们就两个女生,怎么提得动那么多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熟悉得令人心悸的声音便从我们身后传来:“既然这样,那我陪她们去买吧。”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急切。我猛地转过身,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肖景明风尘仆仆地立在那儿,提着简单的行囊,漾着温柔的笑意,像是突然降临的超人,像在漫天火光中驾着马车而来的白瑞德。
经过一个如此漫长的假期,我终于又见到了他。那个让我耿耿于怀的缘分测试结果,在此刻他温暖的目光中,忽然变得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