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里的风裹着青铜锈味灌进来时，闻人瑨正用袖口擦拭螭龙玉珏。
玉质温凉，刻着云雷纹的背面还留着他爷爷当年用红绳穿的孔——那是闻家守龙人世代相传的信物。他把玉珏举到眼前，蓝光在锁孔状的螭首铜锁上流转，像滴落在宣纸上的靛青墨：“锁孔是双龙环珏形，和我爷爷笔记里的图样分毫不差。”
温明玉的笔记本电脑架在背包上，镜头对准青铜门。屏幕里，门板上的螭龙纹被红外扫描线拆解成无数几何图形：“龙首角度17度，鳞片刻痕深度0.3毫米，这工艺……至少战国晚期。”她抬头看向闻人瑨，“你确定这门没被九幽会动过手脚？”
“动过也认不出。”闻人瑨将玉珏抵住锁孔，指节因用力泛白，“我爷爷说过，守龙人的玉珏自带‘血脉校验’，不是血脉传人，碰一下都得烫掉半层皮。”
话音未落，玉珏“咔嗒”一声轻响。
锁孔周围的螭龙鳞片突然泛起金光，从中心向四周蔓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闻人瑨瞳孔微缩——这是启动的前兆。他后退半步，拽了拽雷鸣的战术服：“准备好，门要开了。”
雷鸣的军工铲早已抵在脚边，另一只手护在温明玉身前。洞窟外的悬棺群缝隙里，张九斤的身影若隐若现，黑色劲装上的九头蛇纹在阴影中像条吐信的毒蛇。
“轰——”
青铜门向两侧滑开的刹那，尘灰裹着千年潮气扑面而来。温明玉的镜头剧烈晃动，屏幕里映出足以让任何考古学家窒息的画面：
门后是座穹顶洞窟，足有两个足球场大。顶部垂着密集的钟乳石，水珠“嘀嗒”坠落，砸在下方的千棺阵上。棺阵呈三层圆形排列，每层三百六十具楠木棺，像被无形的手摆成的星图。最中央，十丈高的青铜神树刺破穹顶，树干刻满巴蜀图语，枝杈间挂着上百具风干尸骸，指尖的血藤虽已枯萎，仍保持着缠绕姿态。
“我的天……”温明玉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这根本不是普通墓葬，是‘千棺守神树’的大阵！《华阳国志》里提过，巴人用三千童男童女祭神树，没想到真有实物！”
闻人瑨却盯着神树发怔。树干上的图语他认得——和爷爷笔记里的“龙脊秘藏”图谱高度重合。玉珏在他掌心发烫，蓝光竟穿透掌心，直射向神树方向：“秘藏……就在下面。”
“想得美！”
炸雷似的吼声惊碎了震撼。张九斤从悬棺群后窜出，手里攥着枚柠檬形状的烟雾弹，拉开保险栓就要扔。雷鸣反应更快，军工铲横扫过去，却只拍飞了半块碎石。
“咚！”
烟雾弹砸在青铜门前，白色浓烟瞬间炸开。张九斤趁机扑过来，短刀直刺闻人瑨握玉珏的手腕：“把玉珏交出来！这神树和千棺阵的宝贝，九幽会要定了！”
“做梦！”闻人瑨旋身避开，玉珏的蓝光却因剧烈动作晃了晃。雷鸣的军工铲已经撞上张九斤的肋骨，“当”的一声闷响——对方竟穿着防刺背心。
“耗子劲儿挺大！”雷鸣骂着后退，烟幕已漫到脚边，“明玉！带瑨哥进洞！”
温明玉手忙脚乱捡起笔记本，拽着闻人瑨往洞窟里冲。张九斤在烟雾里骂骂咧咧，短刀劈砍着空气，却被突然窜出的血藤绊了个踉跄——那是洞窟岩壁里残留的血藤残段，被震动惊醒，正疯狂扭动。
“咳咳……”三人冲进洞窟，浓烟被挡在门外。闻人瑨扶着石壁喘气，玉珏的蓝光仍直射神树，“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儿？外面那些无人机……”
“不止无人机。”温明玉指着洞窟上方。岩壁缝隙里，七八架黑色无人机正悬停，红光像无数只窥伺的眼睛，“他们在实时传输画面。”
雷鸣扯下战术背心的滤烟棉，递给两人：“先擦脸。这烟雾弹是普通燃烧型，没毒，就是呛人。”他盯着千棺阵，眉峰拧成结，“三千具棺……按九幽会的作风，里面指不定塞了多少机关。”
闻人瑨抹了把脸上的灰，目光扫过第一层棺阵：“我爷爷笔记里写过，千棺阵的生门在每层第一百八十具棺木处，对应‘天枢星’位。咱们从第一层找起。”
“先别急。”温明玉调出电脑里的巴蜀图语数据库，“神树的图语提到‘龙脊秘藏需血引’，可能得用玉珏或者……”她顿了顿，“或者活人的血。”
“活人血？”雷鸣瞪圆眼睛，“那耗子在外头，要不咱把他扔进去喂棺材？”
“别贫。”闻人瑨摸着青铜门残留的温度，“门能开，说明玉珏认了这地儿。神树要的，应该是守龙人血脉。”他举起玉珏，蓝光在神树图语上投下光斑，“看，光斑停在‘乙’位——对应第一层第一百八十具棺。”
三人走向第一层棺阵。每具棺木都刷着暗红漆，部分棺盖开裂，露出里面的枯骨。第一百八十具棺前，闻人瑨蹲下身，指尖划过棺身的云雷纹：“和玉珏的纹路对上了。”
“等等！”温明玉突然拽住他，“棺盖上有个凹痕，是螭龙玉珏的形状。”
闻人瑨心头一跳，将玉珏按在凹痕上。蓝光骤然大盛，棺盖“咔”地弹开——里面没有骸骨，只有卷裹着血藤的羊皮卷。
“是地图！”雷鸣凑过去，羊皮卷上的朱砂绘着龙形山脉，“这山脉……和我们现在所在的悬棺群位置吻合！”
“不止。”闻人瑨展开羊皮卷，右下角盖着枚青铜印，“这是‘龙脊秘藏’的总图。看来神树底下，藏着更大的秘密。”
洞窟外的张九斤等得不耐烦，又扔了枚烟雾弹。这次烟雾被洞窟气流卷着散了些，他得以看清千棺阵全貌，瞳孔突然收缩：“不对……会长说神树只有七层，怎么多了三层？”他摸出对讲机，声音发颤，“老大，这阵比咱们想的邪乎，棺……棺木上的图语在动！”
洞窟内，闻人瑨的玉珏突然灼痛。他抬头，神树最顶端的尸骸眼窝里，竟泛起和玉珏相同的蓝光。温明玉的电脑疯狂报警，屏幕上跳出“高频共振”的红字：“神树在回应玉珏！它在……召唤什么！”
“走！”闻人瑨拽起两人，“秘藏在下面，但得先过了这千棺阵！”
张九斤在对讲机里听见动静，气得踹翻脚边的悬棺：“你们跑不掉的！外面无人机已经通知会长了，半小时后，九幽会的‘清道夫’就到！”
“清道夫？”雷鸣冷笑，“来多少算多少。大不了咱把这神树炸了，让九幽会连汤都喝不着！”
“炸不得！”闻人瑨护着羊皮卷，“这是老祖宗的东西……”话没说完，神树的枝杈突然“咔啦”作响。最顶端那具尸骸的眼窝蓝光大盛，整棵树的图语同时亮起，像条苏醒的巨龙。
温明玉的笔记本掉在地上。她盯着神树，声音发颤：“它在……苏醒。”
洞窟外的无人机红光更亮了。
张九斤望着洞窟内亮如白昼的神树，九头蛇纹在袖口微微发抖。他摸出怀里的青铜戒指，戒面的北斗纹与神树图语重叠的刹那，他突然明白会长为何说“这趟值了”——
他们要找的，从来不是什么宝贝。
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