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并未返回“淤泥坊”，而是驶向了京都另一处相对安静、却依旧鱼龙混杂的区域。最终停在一家看似普通的绸缎庄后门。掌柜是个面容和善、眼神却精明的中年人，见到萧墨羽，恭敬地将他们引入内室。
内室中，陈五和赵干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苏清韫安然返回，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大人，宫里和太傅府那边，有新动静。”陈五立刻禀报，“惠妃省亲结束后，陛下似乎龙心不悦，据闻在御书房发了好大一通火，摔了杯子。太傅府那边，李崇明依旧称病，但府中戒备比前几日又森严了数倍，而且……似乎在暗中调动一些……非官面上的人手。”
非官面上的人手？苏清韫心中一凛。李崇明这是预感到了危险，开始动用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了？
萧墨羽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问道：“我们‘邀请’的客人，都通知到了吗？”
赵干上前一步，递上一份名单：“按照大人的吩咐，都已用不同的方式，‘提醒’过了。吏部侍郎张浚、都察院副都御史刘明堂、还有……皇城司指挥使冯坤，都表示会‘准时赴约’。”
名单上的这几个人，或是李崇明的政敌，或是与郑铎、王延案有牵连、急于撇清或自保的官员，甚至包括了刚刚上位的冯坤。萧墨羽这是要将水彻底搅浑，将各方势力都拉入局中，让李崇明无法轻易控制局面。
“很好。”萧墨羽接过名单，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冯坤”这个名字上，“冯指挥使新官上任，想必很需要一份‘投名状’，来向他的新主子表忠心。”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苏清韫明白，冯坤虽然扳倒了赵贽，但在皇帝和李崇明眼中，他依旧是个需要考察的“新人”。萧墨羽这是要利用冯坤急于站稳脚跟的心态，将他变成刺向李崇明的一把刀。
“地点？”萧墨羽问。
“安排在城南的‘聚贤楼’，那里背景复杂，三教九流汇聚，不易引人注目。时间定在明日戌时。”陈五回答。
萧墨羽点了点头，看向苏清韫：“明日，你随我同去。”
苏清韫微微一怔。这种官员之间的秘密会晤，她一个“已死”的罪臣之女出现，合适吗？
“你需要亲耳听听，这些帝国的蛀虫，是如何在暗夜里蝇营狗苟，如何权衡利害，如何……准备将他们昔日的主子，分而食之。”萧墨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这，也是复仇的一部分。”
苏清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她确实需要亲眼见证李崇明的末路。
次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京都的夜市喧嚣而充满活力，掩盖着其下涌动的暗流。苏清韫换上了一身男装，做了易容，扮作一个面容普通、沉默寡言的随从，跟在同样改换了容貌、扮作南方富商的萧墨羽身后，走进了人流如织的“聚贤楼”。
聚贤楼看似喧闹普通，内里却别有洞天。萧墨羽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在小二的引领下，穿过嘈杂的大堂，径直上了三楼一间极为僻静、隔音良好的雅间。
雅间内陈设雅致，熏香袅袅。他们到得最早，萧墨羽悠闲地品着茶，苏清韫则垂手侍立在他身后，目光低垂，耳朵却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戌时刚过，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首先进来的是吏部侍郎张浚，他身材微胖，面容圆滑，一进来便堆起满脸笑容，对着萧墨羽拱手：“贾老板，久仰久仰！路上有些耽搁，恕罪恕罪！”（萧墨羽化名贾仁）
紧接着，都察院副都御史刘明堂也到了。他年纪稍长，神色严肃，只是微微颔首，便在一旁坐下，并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