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最好的帷幕。
京营虎符的力量,在黑暗中无声地展现。
没有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没有火把燎天的张扬。
三千名京营精锐,如同一道道沉默的影子,在赵奕的亲自调度下,化整为零,顺着夜色融入了西山的层峦叠嶂。
他们衔枚疾走,军靴裹着厚布,行动间只有甲叶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很快便被风声吞没。
一张由钢铁和纪律编织而成的大网,在黎明前,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西山谷地的合围。
所有的下山要道,所有的隐秘小径,都被黑甲的幽灵彻底封死。
山谷内。
篝火哔剥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
一名柔然武士烦躁地擦拭着手中的破甲重弩,冰冷的金属触感,却无法让他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不对劲。”
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这山里的鸟叫声,都没了。”
一夜之间,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逃离了这片山脉。
死寂。
一种预示着死亡的死寂。
赵恒站在谷地中央,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他也感觉到了。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派出去的几波探子,都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他和这三百柔然精锐,连同这些足以颠覆战局的重弩,被彻底困死在了这里。
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
“王爷!”
一名心腹连滚带爬地冲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我们……我们被包围了!外面全是官兵!”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在谷地中激起一片恐慌的骚乱。
赵恒的心,沉到了谷底。
父皇,真的动了杀心!
他竟然真的敢对自己这个亲儿子下死手!
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另一名负责情报的心腹,却像一道光,疯了一般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
“王爷!王爷!天大的好消息!”
他将一张刚刚截获的字条,颤抖着递到赵恒面前。
“格物坊……格物坊放话了!”
“他们研制的新式火药‘天雷’,已经功成!”
“三日之后,秦王赵奕将亲自押送第一批成品,前往梁山采石场,进行威力测试!”
轰!
赵恒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一把夺过字条,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要将纸张看穿!
天雷!
梁山采石场!
赵奕亲押!
绝望的黑暗中,仿佛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投下了一束疯狂而炙热的光!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是他翻盘的最后机会!
只要抢到这批“天雷”,配合手中的破甲重弩,他就能拥有一支足以横扫一切的力量!
届时,什么京营!什么虎符!
他要用这天雷,炸开皇宫的大门,炸碎那老东西的龙椅,将所有看不起他、背叛他的人,统统炸成齑粉!
“哈哈……哈哈哈哈!”
赵恒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疯狂,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他状若疯魔,一把抓住身边那柔然部落首领的肩膀,双目赤红。
“首领!听到了吗?这是长生天给我们的机会!”
“只要抢了这批火药,大梁的江山,你我分坐!”
那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柔然首领,眼中也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大梁的先进武器。
如今,更强的“天雷”就在眼前,退路又被截断,除了放手一搏,别无选择!
“好!”柔然首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就听王爷的!我们,抢!”
疯狂,彻底取代了恐惧。
一场针对“天雷”的绝命豪赌,就此敲定。
三日后。
通往梁山采石场的官道上,一支车队正在缓缓行进。
车队由近百名京营精锐护送,个个盔明甲亮,气势森严。
队伍中央,是一辆由八匹骏马拉拽的巨型马车,车厢用厚重的铁皮包裹,显得格外醒目。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装的就是能改变战争形态的神物——天雷。
车队不快不慢,大张旗鼓,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行程。
当车队行至一处名为“一线天”的狭窄隘口时。
两侧的山壁,陡峭如削。
“咻——!”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一名走在最前方的京营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连同身下的战马,竟被一支碗口粗的黑色弩箭,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黄土。
“敌袭!”
凄厉的嘶吼声划破天际。
下一刻,暴雨来临!
“咻!咻!咻!咻!”
数百支破甲重弩,从两侧山壁的伪装后同时爆发,发出沉闷而恐怖的机括炸响!
黑色的死亡之雨,铺天盖地!
京营精锐们举起的盾牌,在这些恐怖的弩箭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惨叫声,金铁洞穿血肉的声音,战马的悲鸣声,瞬间响成一片。
只是一个照面。
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就被彻底撕裂!
“冲!给我冲!”
赵恒身穿重甲,手持长刀,从山壁上一跃而下,眼中是嗜血的狂热。
“抢下天雷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他狂笑着,一刀将一名负隅顽抗的京营校尉劈翻在地,目光死死锁定着那辆巨大的铁皮马车。
胜利,就在眼前!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握天雷,君临天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