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4日晚8时，长津湖的寒风裹着雪粒，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李云龙在柳潭里前沿的临时指挥部——一个用雪块和帆布搭的简易棚子里，正借着煤油灯的光看作战地图。灯芯跳动着，在地图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他手指划过标注“美军陆战1师3团阵地”的区域，眉头拧成了疙瘩。
“军长，刚接到245团报告，他们前沿的警戒哨发现，美军好像在调动兵力，隐约能听到坦克的引擎声。”通信兵小李掀开门帘进来，带进一股寒气，他的棉帽上积了层薄雪，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李云龙立刻起身，把地图卷起来塞进怀里，抓起放在一旁的驳壳枪：“走，去245团看看，别让美军搞突然袭击。”
棚子外的雪更深了，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把脚从雪地里拔出来，再重重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负责护送的警卫员小王，手里拿着根木棍，时不时探探前面的路，生怕李云龙掉进被雪覆盖的弹坑——白天美军轰炸时，这里炸出了不少半米深的坑，此刻全被积雪填平，稍不注意就会崴脚。
往245团阵地走的路上，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战士在雪地里巡逻。他们穿着单薄的棉衣，有的棉鞋已经磨破，露出里面的棉花，却仍挺直腰板，手里的步枪握得紧紧的。路过一处隐蔽哨时，李云龙停了下来，哨位上的两名战士正趴在雪地里，身上盖着白伪装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冷不冷？”李云龙蹲下身，拍了拍战士的肩膀，摸到的全是冻硬的雪。“军长，不冷！”战士们齐声回答，声音却有些发飘——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没人能真的不冷，只是他们不愿说。
晚上9时15分，刚到245团指挥部，就听到前沿传来“砰”的一声枪响。245团团长赵刚（与师政委同名）猛地站起来：“是警戒哨的信号！美军来了！”李云龙立刻走到观察口，借着远处美军照明弹的光，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影正往阵地冲来——美军果然发起了夜袭，看规模至少有一个营，前面还有两辆坦克开路。
“让迫击炮连先打一轮烟雾弹，把他们的视线挡住！”李云龙对着步话机喊，“1营守正面，2营绕到侧翼，3营负责保护后面的粮弹堆，绝不能让美军靠近粮弹！”赵刚立刻传达命令，战士们迅速进入阵地，迫击炮连很快开火，白色的烟雾在阵地前弥漫开来，暂时挡住了美军的视线。
正面的1营战士们，趴在雪地里，等美军冲进烟雾区，突然开火。冲锋枪、步枪的子弹在烟雾中穿梭，美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可美军的坦克很快就冲了过来，坦克炮对着1营的阵地轰击，雪地里炸开一个个大坑，有的战士被弹片击中，倒在雪地里，鲜血很快就被冻成了暗红色的冰。
“反坦克小组上！”赵刚喊着，五名战士抱着炸药包，从侧翼绕到坦克后面。他们趴在雪地里，慢慢往坦克靠近，雪粒钻进衣领，冻得皮肤生疼，却没人敢动一下。离坦克还有十米时，领头的战士突然站起来，抱着炸药包往坦克履带冲去，刚把炸药包放在履带上，就被坦克上的机枪击中，倒在雪地里。后面的战士接着冲，终于有一名战士成功拉响了炸药包——“轰隆”一声，坦克履带被炸断，车身歪在一旁，里面的美军士兵想逃出来，却被1营的战士用冲锋枪扫倒。
另一侧的2营，正往美军侧翼穿插。战士们在雪地里跑得飞快，棉鞋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营长周卫国带着战士们，绕到美军的侧后方，突然开火，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冲锋队形瞬间乱了。“冲啊！”周卫国大喊着，战士们举着刺刀，往美军冲去，双方很快就扭打在一起，雪地里刀光剑影，惨叫声、喊杀声混在一起。
李云龙站在观察口，看着阵地上的战斗，心里揪得慌。他看到一名年轻的战士，被美军的刺刀刺中了腹部，却仍死死抱住美军的腿，让战友们趁机冲上去；看到一名机枪手，手臂被弹片划伤，却仍用另一只手抱着机枪，继续射击；看到雪地里到处都是倒下的战士，有的已经没了呼吸，身体却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军长，3营那边告急！美军有一小股部队绕到后面，想抢粮弹！”通信兵小李跑进来，声音里满是焦急。李云龙心里一紧——粮弹是战士们的命，要是被美军抢了或者毁了，接下来的战斗就更难打了。“我带警卫连去支援3营！”李云龙说着，抓起驳壳枪就往外走，小王和几名警卫员立刻跟上。
往3营阵地跑的路上，雪更深了，有的地方甚至没到膝盖。李云龙的棉鞋早就湿透了，冻得脚失去了知觉，却仍拼命往前跑。快到粮弹堆时，就听到枪声和爆炸声——美军已经和3营的战士们交上火了。粮弹堆旁边，几名战士正抱着炸药包，守在粮弹箱前，准备一旦美军靠近，就和粮弹同归于尽。
“同志们，我们来了！”李云龙大喊着，带着警卫连冲了上去。美军没想到会有援军，一时慌了神，3营的战士们趁机发起反击，很快就把美军打退了。李云龙走到粮弹堆前，看着被炮弹炸坏的几箱子弹，心里一阵疼——这是战士们好不容易从美军手里抢来，又冒着严寒运到前线的，就这么被毁掉了一部分。
“让炊事班赶紧把能用的粮弹搬到后面的隐蔽处，派一个排守着，绝不能再出意外。”李云龙对着3营营长说。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扛着粮袋，有的抱着子弹箱，往后面的树林里转移。炊事班的老周，还带着几名炊事员，把被炸毁的粮弹箱里能用的粮食和子弹捡出来，装到新的箱子里——每一粒粮食、每一颗子弹，都来之不易，不能浪费。
晚上11时30分，美军的夜袭终于被打退了。阵地上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寒风的呼啸声和战士们的喘息声。李云龙站在雪地里，看着满地的美军尸体和志愿军战士的遗体，心里像被刀割一样。245团伤亡了两百多人，1营、2营的连长都牺牲了，3营也伤亡了五十多人，可他们守住了阵地，保住了粮弹。
战士们开始清理战场，有的在掩埋牺牲的战友，有的在救治伤员，有的在修复被炸毁的工事。卫生员刘小梅，正蹲在雪地里，给一名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她的手冻得通红，却仍动作麻利地给战士消毒、止血、缠绷带。战士们的伤口被冻得发白，有的甚至已经结痂，包扎时稍微一碰，就会裂开，流出鲜血，可战士们却咬着牙，没喊一声疼。
李云龙走到一名牺牲的战士身边，蹲下身，轻轻拂去他脸上的积雪。这是一名年轻的战士，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手里却仍紧紧握着步枪。李云龙把战士的眼睛轻轻合上，心里默念着：“孩子，安息吧，我们会守住阵地，会把美军赶出朝鲜，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
凌晨1时，战场清理得差不多了。李云龙回到临时指挥部，刚坐下，就觉得浑身发冷，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小王赶紧给她递过一杯热水，李云龙接过杯子，手一抖，水洒了出来，落在雪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冰。“军长，您是不是冻着了？要不您先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们呢。”小王担心地说。李云龙摇了摇头：“我没事，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得赶紧统计伤亡人数和粮弹数量，安排明天的防御，美军明天肯定还会来进攻。”
通信兵小李拿着统计报表进来，脸色沉重：“军长，245团伤亡237人，能战斗的只剩800多人；粮弹方面，面粉还剩500多斤，压缩饼干300多盒，子弹还剩8000多发，迫击炮炮弹50多发。”李云龙看着报表上的数字，眉头皱得更紧了——伤亡太大，粮弹也所剩无几，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让各团抓紧时间休整，受伤的战士尽快送到后方医院，能战斗的战士轮流休息，保持体力。”李云龙对着小李说，“再给38军后勤部发报，让他们尽快送粮弹过来，就说我们这边情况紧急，没有粮弹，很难守住阵地。”小李立刻去传达命令，棚子里只剩下李云龙一个人，他靠在冰冷的雪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阵地上战士们战斗的身影和牺牲的画面，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守住柳潭里阵地，为牺牲的战士们报仇，不辜负他们的付出。
外面的寒风还在呼啸，雪还在下，长津湖的寒夜漫长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