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他还是拨通了顾三民的电话。
“顾书记，我是青山乡的钱顺啊！”
钱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可话语里还是难掩焦急，现在这情况真的就是火烧屁股了。
而在电话那头，顾三民则是声音十分沉稳的说道：“老钱啊，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顾书记，我要跟您反映个事。”
钱顺深吸一口气道：“今天周福财来找我签字，我一开始以为都是正常工作文件，像财政预算，招商引资材料这些，我也都仔细看了，就签了。”
“可谁知道，他在最底下藏了些陈年旧账的文件，我没注意，就都签了字！”
顾三民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什么陈年旧账？”
“都是之前的欠款借条，工程烂尾记录，以及什么借款，修路水利工程欠款，涉及好多单位和金额。”
钱顺越说越激动道：“我当时根本没细看，他就催着我签，说是文件归档小事，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这肯定是顾念安设的套！”
“别慌，老钱。”
顾三民语气依旧平和道：“这些文件既然是历史遗留问题，肯定有它的处理流程。”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说是圈套。”
“顾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
钱顺急忙道：“可顾念安之前就对我来青山乡工作有意见，我来了之后，有些工作推进也不太顺利，我怀疑他一直想给我使绊子。”
“这次周福财这事儿，太蹊跷了！”
“工作上有矛盾很正常，咱们都是为了青山乡发展。”
顾三民缓缓说道：“这些文件既然签了字，就按程序走，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就把文件整理好，向上级部门汇报说明情况。”
“我……我知道了，顾书记。”
钱顺有些沮丧，本以为顾三民会立刻表态支持自己，可他这打太极般的回应，让钱顺心里没了底 。
“老钱啊，你是有能力的干部，要在青山乡好好干。”
“工作上遇到困难是难免的，关键是要冷静处理，别自乱阵脚。”
顾三民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钱顺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这是他头一回没有听明白顾三民说的话。
顾三民那边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整个人都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钱顺是个老机关了，怎么能犯这么蠢的错误？
他难道以为双方现在是过家家吗？！
“成事不足！”
顾三民对着空荡的房间吐出一句狠话，喉结上下滚动着。
过了一会，顾三民拨通了县委常务副书记米治国的号码。
“老米，是我。”
顾三民刻意压着怒气，声音却像绷紧的弓弦。
“青山乡那边出了岔子。”
“钱顺被顾念安下套，在前几年那批烂账文件上签了字。”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顿住的沙沙声，米治国沉吟片刻道：“这老钱，顾念安的人给他挖坑，他还真跳？”
“当初咱们在常委会上据理力争，不就想着下一步扶他接顾念安的班？”
顾三民冷笑一声道：“现在倒好，连最基本的文件甄别都做不好，以后怎么扛得起担子？”
米治国听出弦外之音，于是便压低声音道：“书记，咱们培养人不容易，但基层工作讲究个稳字。”
“要是连这点手腕都没有，到时候即使真把他推上去了，恐怕也……”
他故意留了半截话，毕竟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透。
“是啊，培养人得看苗子。”
米治国听出顾三民话语里的犹豫，于是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书记，您还记得去年南河乡换届吗？”
“他们一个副乡长就是因为签了份糊涂文件，最后被县纪委揪住尾巴，直接移交司法机关处理了。”
说到这，他也是故意停顿了一下。
“钱顺这次签的可是前几年的烂账，涉及的金额和单位太多，一旦被有心人捅出去……”
顾三民握着电话的手松了松，他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上想让他放弃钱顺。
但是他不能答应的太快，钱顺毕竟跟了他那么多年，下面一堆人看着呢，话还得是由米治国说出来比较好。
米治国心知肚明，于是继续说道：“徐天华那帮人正盯着书记您的动作呢。”
“上次常委会您提议动顾念安，现在钱顺又出这档子事，发酵起来可就成顾书记用人失察了。”
“咱们忙活了这么久，可不能因为这一颗棋而坏了全盘的走势。”
“老米，你这话……是不是有些太伤钱顺了？”
米治国淡淡的继续道：“我知道您爱惜人才，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钱顺要是真能扛事，早该第一时间把文件扣下，而不是跑来向您诉苦。”
“他连周福财这点手段都应付不来，以后怎么继续和顾念安正面交锋？”
顾三民拧紧眉头，沉吟片刻后沉声道：“老米，话虽如此，但团结班子还是首要。”
“钱顺再怎么说也是跟了我几年的人，他这一倒，其他跟着咱们干的干部难免会人心惶惶。”
米治国微微眯起眼，立刻应道：“书记考虑得周全！”
“确实得稳住人心，不能让其他人觉得咱们卸磨杀驴。”
“不过这事儿处理起来，得讲究个名正言顺。”
说到这，米治国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如县委先以协助调查历史遗留问题的名义，把钱顺暂时调离青山乡？”
“既不算彻底放弃他，又能把他和顾念安的正面冲突先压下来，等过阵子风头过去……”
“你这想法倒是稳妥。”
顾三民摩挲着下巴，语气稍缓道：“但要注意，对外口径得统一，就说是组织上出于工作需要。”
“另外，安抚其他干部的工作，你抽空也敲打敲打，别让他们多想。”
“明白！”
米治国语气笃定道：“我会私下找几个得力的同志谈话，就说书记对大家还是信任的，只是青山乡这摊子水太深，得派更有经验的人去镇场子。”
“这样既保住了钱顺的面子，也能让其他人安心。”
顾三民长舒一口气道：“老米，还是你想得细。”
“记住，咱们既要解决问题，也要维护大局。青山乡这盘棋，还得接着下。”
两派人斗到这一步，青山乡明显已经成为双方博弈的地点。
无论是顾念安身后的代表意义，还是他们这次坑害钱顺的事情，顾三民是说什么也不会轻轻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