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东江，秋高气爽。
东江市实验中学门口，送孩子的家长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徐天华今天难得没有坐车，而是骑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坐着已经上初一的儿子徐卫东。
小家伙背着崭新的书包，双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兴奋。
对于徐卫东来说，能让身为市委副书记的爸爸骑着自行车送自己上学，是件极其新鲜和快乐的事情。
徐天华的心情也不错，自从马富强在公安局站稳脚跟，逐步理顺内部关系后，来自政法系统的阻力明显减小，他的许多工作部署得以更顺畅地推行。
这种久违的掌控感，让他肩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也难得有了一丝闲情逸致，体验一下这平凡却温馨的亲子时光。
他将自行车稳稳地停在离校门稍远些的路边，把徐卫东抱了下来，细心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歪掉的书包带。
“进去吧，好好听讲。”
徐天华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语气温和。
“知道啦爸爸！下午见！”
徐卫东欢快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汇入了上学的人群。
就在徐天华目送儿子进入校门，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略带迟疑又难掩惊喜的女声在他身旁响起。
“徐……徐书记？”
徐天华闻声转头，看到一位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子牵着一个女孩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
那女孩正是徐卫东的以前的同班同学赵思琪，而这位女子，徐天华也认得，是赵思琪的妈妈，柳梦若。
将近一年前，也是在这个校门口，他第一次遇到这对母女。
没想到缘分使然，赵思琪与徐卫东升入了同一所初中。
还记得当时几个小混混纠缠她们，他出面解围，却引出了对方是东海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儿子的背景。
到场警察不敢处理，最后还是他一个电话叫来了当时的市局局长贾思勰才平息事端。
显然，经过那次风波，柳梦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此刻的她，脸上带着感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与去年那个惊慌无助的母亲相比，她如今的气色好了很多，眼神也更为安定。
“您好，赵思琪妈妈。”
徐天华微笑着点了点头，态度平和，没有半点架子。
柳梦若显得有些激动，她拉着女儿上前一步，连忙对赵思琪说道：“思琪，快叫徐叔叔好。”
“徐叔叔好！”
赵思琪乖巧地问好，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思琪你好。”
徐天华弯下腰，温和地回应。
柳梦若看着徐天华，语气真诚的说道：“徐书记，上次的事情，真的……真的太感谢您了！”
“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们母女俩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后来一直想找机会谢谢您，但知道您工作忙，也没敢打扰。”
柳梦若的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徐天华摆了摆手，淡然道：“举手之劳，过去的事情了，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看到现在学校周边的环境好了很多，孩子们能安心上学，这就够了。”
“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柳梦若坚持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开口。
“徐书记，我知道您时间宝贵，但……不知道您能不能赏光，让我请您吃顿便饭？”
“就当……就当是表达我们一点点谢意，不然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柳梦若说得十分恳切，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其他杂质，纯粹是出于感激。
徐天华看着她真诚的目光，又想起刚才儿子安全走进校园的情景，心中微微一动。
他并非不近人情，只是身份特殊，对这类私下邀约通常极为谨慎。
于是徐天华抬手看了看腕表，略一沉吟，今天下午的安排不算太紧。
“这样吧，下午五点以后，我有时间。”
“地方不用太讲究，简单吃点就好。”
柳梦若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
“谢谢徐书记！”
“那……那下午五点，我在……您看哪里方便？”
柳梦若一时有些无措，显然没料到徐天华会这么爽快答应。
徐天华想了想，说了一个离市委不远，环境比较清静的家常菜馆名字。
“就在那里吧。”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那就下午见。”
徐天华对她和赵思琪笑了笑，转身推起自行车，迈腿骑了上去，身影很快融入了清晨的车流之中。
柳梦若牵着女儿的手，站在原地，望着徐天华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市委副书记办公室，徐天华刚放下公文包，秘书林青便敲门走了进来。
林青手里拿着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语气平稳地汇报道：“徐书记，刚接到一个电话，是明达建材有限公司的老板，叫万明，希望能预约时间拜访您。”
“您看……是否需要安排？”
徐天华正准备坐下批阅文件，闻言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语气带着一丝疑惑道：“建材公司的老板？拜访我？”
他抬起头，看向林青。
“我一个分管政法的书记，他一个搞建材的商人，来找我谈什么？”
“谈混凝土？还是钢筋强度？”
林青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但还是补充了一句，这是他作为秘书的职责。
“徐书记，对方在电话里提到，是……是李常务那边，推荐他过来的。”
“李常务？”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林青应声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徐天华没有去看桌上待处理的文件，而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李文杰推荐一个建材老板来找他？
这组合透着古怪。
李文杰是分管政府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市长，和经济界的老板们打交道是常事，但他徐天华的主战场在政法系统，八竿子打不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天华没有犹豫，直接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拨通了李文杰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李文杰熟悉的声音。
“喂？天华书记？今天怎么有空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徐天华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文杰市长，有个叫万明的建材公司老板，找到我秘书那里，说是你推荐过来的？”
电话那头，李文杰的笑声似乎停顿了半秒，随即传来，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味道。
“哦……万明啊。”
“天华书记，这个人……在东江市地面上，特别是在那些灰色行当里，名头可不小啊，算是个威名赫赫的人物。”
李文杰似乎在组织语言，慢悠悠地说道：“他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突然想起来要拜访你这个主管政法的副书记，你说……他能是为了什么事呢？”
“无非是感觉到风向变了，或者遇到了什么自己摆不平的麻烦，想提前拜拜码头，或者……走走门路呗。”
李文杰很聪明，点出了万明的背景和可能的目的。
“不过嘛，天华书记，见不见他，那完全看你自己的心意和安排。”
“我跟这个万明，也就是泛泛之交，关系一般。”
“上次他好像在某个政府项目上帮了点小忙，提了一嘴想认识你，我这边嘛……呵呵，也就是顺水推舟，跟你的秘书小林打了个招呼，牵个线而已。”
“绝没有其他意思，更不代表我的任何立场。”
“你可千万别误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万明的特殊性和来意可能不单纯，又强调了自己只是顺水推舟，与对方关系不深，把决定权完全抛回给了徐天华。
徐天华握着话筒，眼神深沉。
“嗯，我知道了。”
“打扰文杰市长您了。”
“哎，客气什么。”
李文杰在电话那头笑道：“天华书记原则性强，眼光毒辣，这种人该怎么对待，你肯定有数。”
“我就不多打扰你工作了。”
挂断电话，徐天华的目光落在窗外，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下午和小柳老师吃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