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市，东海集团总部大厦，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张迅四十多岁年纪，却已挺起了不小的将军肚，稀疏的头发勉强遮盖着头皮，此刻在沈天行无声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昨天，怀平街万隆商场的事情，听说了吗？”
沈天行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张迅喉咙发干，连忙点头，声音带着颤音道：“听……听说了，董事长。”
“天文集团那个不知死活的刘文西，冲撞了徐市长和夫人……”
“冲撞？”
沈天行嗤笑一声，将雪茄在昂贵的玉石烟灰缸里轻轻磕了磕。
“调戏市长夫人，围攻徐市长和双林县的周县长，这叫冲撞？”
“这是找死！更是能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愚蠢！”
“我听说，那个刘文西跑去商场，是因为我们东海影视，挖了他们天文娱乐一个刚签的女演员？”
张迅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急忙解释道：“董事长，是……是有这么回事。”
“我们……我们确实看中了一个电影学院的好苗子，条件很不错，觉得很有潜力，所以……所以人事部门就花了点代价，把她挖了过来。”
“这……这在行业内也很常见，良性竞争嘛……”
“良性竞争？”
沈天行身体微微前倾，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张迅，你跟了我不少年了，应该清楚天文集团背后站着的是谁。”
“你在这个时候，去挖他们墙角，还偏偏那么巧，就让刘文西那个蠢货为了这事，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撞上了徐市长夫妇？”
沈天行的语气越来越冷道：“你告诉我，这真的只是巧合？”
“还是说，这背后有什么人，怂恿你这么做的？想借刀杀人？”
“想把我们东海集团，架到火上去烤？！”
最后一句，沈天行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当初徐天华只是市政法委书记的时候，沈天行连亲儿子都能送进去。
如今徐天华已是代市长，权势更胜往昔，他沈天行躲都来不及，怎么敢再去招惹？
如果这次的事情，被对方误解为是东海集团在背后搞鬼，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针对市长的阴谋……
那后果，沈天行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徐天华整顿治安，打击不法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张迅被沈天行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汗水瞬间湿透了衬衫的后背。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简单的商业竞争。
连自家董事长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都对徐市长如此忌惮，他一个小小的子公司总经理，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
“董事长！我……我承认，我确实是看上了那个女学生，想把她挖过来培养……”
“但……但一开始我也犹豫，毕竟对方是天文娱乐，我知道他们背景……本来我都打算放弃了……”
张迅语无伦次，急忙甩锅道：“是……是经纪部的经理张秋木！是他！”
“他一个劲地在我耳边怂恿，说那个女孩潜力多大，说天文娱乐不懂资源倾斜，浪费人才，说我们挖过来稍微包装就能大火……”
“还……还说不用担心天文娱乐那边，他们不敢怎么样……我……我是一时糊涂，听信了他的话啊董事长！”
“张秋木？”
沈天行眯起了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张迅的话，但这确实提供了一个线索。
一个经纪部经理，为何要如此积极地怂恿总经理去挖天文娱乐的墙角？
是单纯的为了业绩，还是别有用心？
沈天行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按下了桌上的内部通话键，语气平静地说道：“一鸣，你来一下。”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合体灰色西装，看起来十分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董事长，您找我？”
王一鸣声音温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沈天行指了指面如土色的张迅，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一鸣，依你看，像这种……可能因为个人行为，给集团引来灭顶之灾的蠢货，一般该怎么处理？”
王一鸣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张迅，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董事长，要是放在以前嘛………”
王一鸣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
“这种不懂分寸，给集团惹来天大麻烦的废物，为了以绝后患，通常都是找个麻袋装起来，绑上石头，直接沉江的。”
“江水又深又急，干净利落，保证连水花都溅不起几朵。”
“沉……沉江？！”
张迅吓得怪叫一声，双腿彻底失去了力气，噗通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裤裆处甚至隐隐传来一股骚臭味。
沈天行似乎对王一鸣的话并不意外，他摆了摆手，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一鸣啊，现在不比当年了。”
“徐市长是政法系统出身，最讲法治文明。”
“动不动就沉江那一套，太糙了，容易留下麻烦，不符合我们现在的身份。”
“再说，徐市长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王一鸣从善如流，呵呵一笑，仿佛刚才那番骇人听闻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一般。
“董事长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那……换个方式？”
王一鸣略一沉吟，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窗外远处集团正在开发的一处工地，语气依旧平淡。
“集团在江边那个新楼盘，好像这两天正好要浇筑几根核心承重柱吧？”
“钢筋混凝土一体浇筑，坚固无比。”
“把人搅和进去，成为大楼永恒的一部分，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奉献了？”
“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比沉江环保。”
“浇……浇水泥里？！”
张迅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董事长！王总！饶命啊！”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就是一时糊涂，听了张秋木的蛊惑！我对集团是忠心的啊！”
“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看着张迅这副不堪的模样，沈天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摆了摆手，语气忽然变得缓和了些许道：“好了，一鸣，别吓唬他了。”
“你看他这胆子……放宽心，张迅，我沈天行是正经商人，不是黑社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现在不做了。”
沈天行这话看似安抚，却让张迅更加恐惧，因为他不确定董事长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
沈天行没再理会瘫在地上的张迅，对王一鸣吩咐道：“去，让张迅把那个经纪部的经理，张秋木，请到我这里来。”
“注意，是请，客气点。”
沈天行特意加重了请字，但眼神里的寒意，却让王一鸣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是，董事长，我明白。”
王一鸣微微躬身，然后对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张迅温和地说道：“张总，还能站起来吗？董事长让你去把张秋木经理请过来呢。”
张迅如蒙大赦，又像是接到了催命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也顾不上身上的污秽和恶臭，千恩万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了董事长办公室，去找张秋木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张秋木这个“祸根”交出去，保住自己的小命。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天行和王一鸣。
王一鸣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轻声道：“董事长，您觉得这个张秋木……”
沈天行重新拿起雪茄，吸了一口，烟雾缭绕。
“不管他是被人当枪使了，还是他自己有什么小心思……敢把集团置于这种险地，就不能留了。”
“问清楚背后有没有人指使，然后……按老规矩办。”
沈天行没有说下去，但王一鸣已经心领神会。
“那个女学生呢？”
“立刻解除合同，给她一笔封口费，让她管好自己的嘴。”
“然后……想办法，不着痕迹地送回给天文集团，或者直接让她消失在这个行业。”
沈天行淡淡道，处理起这种事情来，他显得轻车熟路，冷酷而高效。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撇清一切关系，绝不能给徐市长留下任何的联想空间。”
王一鸣有些担忧道：“突然开掉那个学生，会不会引起徐市长那边的瞩目？”
沈天行略微沉吟一下，然后说道：“那就留着这个学生，安排人去查查她家里，有备无患。”
沈天行刚刚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这学生有问题呢？
因此他多做了一手准备，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