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汉州市，紫金会所最顶级的包厢。
这里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照在光可鉴人的进口大理石地板上。
墙壁上挂着巨幅西方油画，真皮沙发环绕着巨大的自动旋转餐桌。
做东的是赵卫东，赵大公子。
赵卫东今天意气风发，穿着意大利定制的休闲西装，没系领带。
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粗大的哈瓦那雪茄。
他身边环绕着四五位精心挑选的小姐天团成员，个个年轻靓丽，气质各异，共同点是都穿着凸显身材的昂贵礼服。
举止谈吐显然受过专业训练，既不会过分轻浮，又能恰到好处地烘托气氛，活跃场子。
宴请的对象，是汉州市主管城建领域的几位实权人物。
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孙建成，市建委主任王斌，规划局局长李强，还有城投集团的老总马明远。
这几个人，都是汉州市城建领域说一不二的角色，手握项目审批，土地规划，资金拨付等生杀大权。
酒宴已进行到高潮阶段，桌上觥筹交错。
赵卫东带来的几位小姐，早已被他分配到了几位领导身边。
一位气质温婉，擅长钢琴的女孩正坐在孙副市长旁边，轻声细语地和他讨论着某位古典音乐家。
一位身材火辣，穿着亮片长裙的女孩则被安排给了市建委的王主任，正笑靥如花地给他斟酒，偶尔附耳低语，引得王主任哈哈大笑。
另外两位也各有任务，将规划局的李局长和城投的马总照顾得无微不至。
赵卫东看在眼里，得意在心里。
他深谙此道，知道对付这些见多识广的老油条，光靠钱和关系还不够。
还得投其所好，满足他们精神层面和感官层面的双重需求。
赵卫东举起酒杯，满面红光的说道：“孙市长，王主任，李局，马总，各位领导，我再敬大家一杯！”
“感谢各位领导百忙之中赏光，给我赵卫东这个面子！”
“我们集团在汉州的发展，离不开各位领导的大力支持！”
“以后还得仰仗各位多多关照！”
“我干了，各位领导随意！”
说罢，一仰头，杯中一两多的茅台一饮而尽，动作豪气干云。
孙建成副市长约莫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富态。
总是带着一副弥勒佛似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透着历经官场沉浮的精明与谨慎。
他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并没有干，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
“卫东啊，你太客气了。”
“你们集团实力雄厚，是我们汉州市重要的投资商，支持你们发展，也是我们的分内工作嘛。”
“只要项目合规，有利于城市发展，我们肯定支持。”
孙建成的话滴水不漏，既给了面子，又没给什么实质性承诺。
市建委的王主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几杯酒下肚，脸色泛红，他搂着身边女孩的肩膀，笑着附和道：“孙市长说得对！”
“赵公子你的项目，我们肯定放在心上！来，喝酒喝酒！”
规划局李局长相对沉默寡言，只是笑着点头，目光却不时扫过身边女孩裙摆下的丝袜美腿。
城投马总则是人精，一个劲地夸赞赵卫东年轻有为，手腕通天。
赵卫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趁热打铁，对身旁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立刻会意，拿出几份精美的项目建议书，分发到几位领导面前。
“孙市长，各位领导，这是我们集团最近看中的几个地块，还有旧城改造的一些初步想法，还请各位领导把关指点。”
赵卫东笑着说道，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项目背后涉及的巨大利益，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孙副市长拿起建议书，随意翻看了几眼，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嗯，想法不错，回头让下面的人先研究研究，按程序来。”
王主任和李局长也打着哈哈，说着看看再说，需要论证之类的套话。
这就是典型的官场老油条做派，既不明确拒绝，也不轻易承诺，一切都显得模棱两可，进退自如。
赵卫东也不急，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背景和这糖衣炮弹的攻势，拿下这几个项目只是时间问题。
他正准备再让小姐们加把劲，给领导们助助兴。
就在这时，孙建成副市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执着地亮着。
孙副市长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那是一个他必须接的电话。
他对众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起手机，起身走出了包厢，助理连忙跟了出去。
包厢内的气氛因为主角的暂时离场，稍微冷却了一些。
赵卫东皱了皱眉，但很快恢复如常，继续招呼其他人喝酒，让小姐们活跃气氛。
王主任和李局长等人也依旧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几分钟后，当孙副市长重新推门进来时，包厢里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了。
孙副市长脸上的弥勒佛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
他甚至没有回到自己的主位坐下，就站在门口附近，目光扫过赵卫东和在场的几位同僚。
“孙市长，怎么了？没事吧？”
赵卫东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放下雪茄。
孙建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王斌，李强，马明远几人说道：“老王，老李，马总，刚接到市里紧急通知，有个重要的临时会议，需要我们马上过去一趟。”
“紧急会议？”
王主任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到孙副市长那严肃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
连忙放下酒杯，站起身。
“哦哦，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是有这么个会，差点忘了！”
李局长和马总也是人精中的人精，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孙副市长的脸色和这突兀的紧急会议，立刻意识到出了变故，而且肯定与赵卫东有关。
他们也纷纷起身，整理着衣物，脸上那点酒意和放松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孙建成这才转向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的赵卫东，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歉意笑容。
“卫东啊，实在不好意思，你看这……公务在身，身不由己啊。”
“今天这顿饭非常感谢，改天有机会再聚。”
“至于你们公司的那几个项目……等我们回去之后，会结合最新的政策和城市规划要求，再慎重全面地研究研究，综合考虑。”
“现在嘛，还不方便给你任何明确的答复，还得再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
赵卫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志得意满荡然无存，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赵大公子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敷衍过？
而且是在酒席进行到一半，气氛正酣的时候，被如此突兀地打脸！
“孙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不还说……”
“哎，卫东，刚才聊的是初步印象，具体项目决策，需要严格的程序和集体的研究嘛。”
孙建成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带头向包厢门口走去。
王主任，李局长等人也纷纷对赵卫东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脚步匆忙地跟着孙副市长离开。
那几位刚才还相谈甚欢的小姐，瞬间被晾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转眼间，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包厢，就只剩下赵卫东和他的小姐天团，以及一桌残羹冷炙。
赵卫东站在原地，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戏弄的小丑。
这种被人当面耍了，还找不到发作理由的憋屈感，让他几乎要爆炸。
“妈的！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
赵卫东猛地将手中的雪茄狠狠摁灭在昂贵的桌布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也疯狂地震动起来。
赵卫东烦躁地掏出来一看，是他父亲安排在汉州市纪委的一位自己人。
他强压怒火接起电话，语气极其不善的说道：“喂？什么事？！”
“赵……赵公子！不好了！”
“东江那边……俞华北，还有那个李忠意，被省纪委和市纪委分别带走了！”
“就在昨天和今天的事！”
“消息刚刚传开！”
“什么？！！”
赵卫东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命中大脑，整个人猛地一晃，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俞华北？李忠意？被纪委带走了？
还是省纪委直接动手！
李忠意也就罢了，一个弃子而已。
可俞华北……那可是他父亲赵紫寅在东江市树立的门面人物。
他瞬间明白了孙建成他们为什么像躲瘟疫一样匆忙离开！
一定是得到了风声！
俞华北是他父亲线上的人，在东江谁人不知？
那些精得像鬼一样的官场老油条，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跟他沾边？
避之都唯恐不及！
“徐天华……柳德海……你们……你们好狠的手段！好快的动作！”
赵卫东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
他原以为只是给徐天华添点堵，没想到对方直接掀了桌子，还一出手就如此狠辣，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