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老街，霓虹灯牌在雨雾里晕成一片模糊的橘黄，唯有“老王餐馆”那盏脱了漆的灯箱还在苟延残喘，每一次闪烁都像濒死者的呼吸。后厨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王强手里的账本“哗啦”散了一地，他顾不上捡，抄起墙角的拖把就往前冲——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了。
前厅的景象比前六次更糟。实木餐桌翻倒在地，椅腿断了两根，碗碟碎片混着剩菜在地上铺成一片狼藉，最刺眼的是收银台上那道新添的抓痕，深得能看见木头纹理，像是被什么野兽挠过。王强的心脏狂跳，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刚想喊人，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啪”地炸开，玻璃渣子落了他一肩膀。
黑暗瞬间吞噬了餐馆，只有手机屏幕在口袋里疯狂震动。王强颤抖着掏出来，屏幕却在他指尖亮起的瞬间变成一片惨白，紧接着，一个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是哭，也不是笑，是那种指甲刮过铁锅的刺耳声响，混着浓重的油烟味，贴着他的耳廓来回游走。
“别装神弄鬼！”王强壮着胆子吼了一声，拖把杆在地上戳得“咚咚”响，“再闹我报警了！”
话音刚落，后厨的抽油烟机突然自己转了起来，轰鸣声里还夹杂着炒菜的“滋啦”声。王强头皮发麻，他明明半小时前就关了煤气阀。他一步步往后退，后背撞到了门框，转身想跑时，却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素色风衣的年轻男人，雨珠顺着风衣下摆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周先生？您怎么来了？”王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变了调。他三天前托遍了半个城，才找到这位传说中能跟鬼魂打交道的“鬼贱使者”，原本约的是明天上午，没想到对方会深夜冒雨赶来。
周遇风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厅的天花板。王强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见一片漆黑里，有个半透明的影子正悬在吊灯旁，像是在打量他们。那影子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手里还虚握着一把炒勺，随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它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扭曲的脸——眼窝深陷，嘴唇青紫，脸上还沾着未干的酱汁，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
王强“啊”的一声瘫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周遇风身后。周遇风却往前迈了一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铜制的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后厨的方向。
“你在这里闹了半个月，到底想要什么？”周遇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穿透了抽油烟机的轰鸣，直接传到了那鬼魂的耳朵里。
鬼魂猛地一震，手里的炒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它盯着周遇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气管里。突然，它转身冲向后厨，抽油烟机的轰鸣声瞬间变大，火光从后厨的门缝里窜了出来，不是正常的橘红色，而是诡异的青蓝色。
周遇风立刻追了上去，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后厨的灶台上，一口铁锅正悬在半空中，锅里的油烧得冒烟，青蓝色的火苗从锅底窜起，舔舐着锅底。鬼魂站在灶台前，正用炒勺疯狂地翻炒着什么，锅里没有菜，只有一把把碎瓷片，翻炒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刺耳声响。
“停下！”周遇风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指尖夹着符纸往前一甩，符纸在空中燃起一团金色的火焰，朝着鬼魂飞去。
鬼魂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青蓝色的火苗瞬间熄灭。它盯着周遇风，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突然，它伸出手，指向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周遇风顺着它的手指看去，执照上的经营者姓名一栏写着“王强”，注册日期是去年三月。
“这家店以前是你的？”周遇风问道。
鬼魂点了点头，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响了。它飘到冷藏柜前，指着里面的预制菜——真空包装的红烧肉、速冻的鱼香肉丝，还有一袋袋已经调好味的半成品。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却还是固执地指着那些预制菜，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痛苦。
周遇风皱了皱眉，他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他转身看向门口，王强正躲在那里瑟瑟发抖。“王老板，你过来。”
王强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他不敢看鬼魂，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周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