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动门在他身后合拢，将那场冰冷的夜雨隔绝在外。下一秒，叶先的血液几乎凝固——不是因为店内的暖气不足，而是因为那个站在收银台后的店员，正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一下、一下，极其规律地弯折着腰，嘴角咧开的弧度，已经超出了人类颌骨的极限。
而真正让叶先心中警铃大作的，是空气中那股粘稠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恶寒。
这并非他第一次遭遇。
叶先的手看似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已经紧紧扣住了那块温润的桃木牌。牌面上，那个古朴的“安”字，正透过布料，散发出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灼热的刺痛感。
“平恶使者的气息，像这雨天里突然钻出来的阳光一样，真刺眼啊。”
声音从冷藏柜那边传来，冰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叶先目光锐利地扫过去。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背影，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凝结着白色冰晶的下巴。那人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划过一排酸奶盒，凡被他触碰过的塑料包装，瞬间覆盖上厚厚的白霜，而盒子里的酸奶却在疯狂翻滚，暗紫色的雾气在其中左冲右突，像囚禁着无数痛苦的灵魂。
“超魔之力，”叶先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结冰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用来糟蹋这种充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地方，不觉得掉价吗？”他口袋里的桃木牌越来越烫，那“安”字似乎在渴望破袋而出。“让泡面桶长出獠牙，让饮料瓶喷吐毒藤，把凡人这点小心翼翼的日常踩在脚下，能给你带来多少乐趣？”
“乐趣？”连帽衫轻笑一声，笑声里仿佛裹挟着极地的冰风，吹得货架上的商品包装簌簌作响。“不，是无聊。他们的日常，不过是麻木的重复，是困在轮回里的可怜虫。”他微微侧头，视线穿透帽檐的阴影，落在角落里一个眼袋深重、面色蜡黄的男人身上。那人正拿着一盒最便宜的速食面，眼神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连扫码付款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行尸走肉般的僵硬。“看见了吗？那个程序员，他的味蕾早已被代码和deadline杀死，活着，不过是喘气的机器。”
他的目光又转向门口，一个刚收伞进来的护士，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走路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还有她，夜班抽干了她的精气神，现在不过是一具凭借本能移动的空壳。”最后，他的视线垂落，看着叶先脚边那只瘦骨嶙峋、正小心翼翼蹭着裤腿祈求一点温暖的流浪猫。“连这畜生，都懂得用最卑微的姿态乞食。看，生命多么……苍白而可笑。”
话音未落，他随意地抬了抬手，动作轻蔑得像掸去一粒灰尘。
轰——！
靠近门口的一整排货架猛地向内倾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那些早已鼓胀到极限的零食包装袋，如同被点燃的炮竹，接二连三地猛烈炸开——噗嗤！噗嗤！噗嗤！——声音沉闷而恶心。从炸裂的包装里汹涌而出的，不是膨化食品，是无数细小的、长着透明翅膀的暗紫色飞虫！它们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洪流，振翅的高频噪音刺痛耳膜，如同死亡的协奏曲，直扑向刚推门进来、正准备收起雨伞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小心！”
叶先的动作更快！在他抬手的瞬间，叶先已然动了！他手腕一抖，桃木牌如一道红色闪电从口袋中激射而出，并非攻向连帽衫，而是悬停在老太太身前半空！
“安！”
一声低喝，并非源自叶先的口，却仿佛来自虚空。桃木牌上那个“安”字骤然爆发出灼目的红光，如同一面瞬间展开的、半透明的火焰护盾，稳稳挡在老太太身前！
噼里啪啦——！
密集的虫群悍不畏死地撞上光墙，发出炒豆般的爆响，瞬间被至阳至刚的红光净化，化作缕缕带着焦臭的青烟消散。老太太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空中飘散的些许灰烬和残留的湿气，疑惑地皱了皱眉，嘟囔着“这鬼天气，虫子都往屋里飞了”，便颤巍巍地走向调味品区，对她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毫无所知。
“你在放大他们的疲惫，扭曲他们感知中仅存的美好，试图将这点滴的麻木，催化成彻底的绝望。”叶先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怒意，他伸手召回桃木牌，红光收敛，但牌身依旧滚烫，在他掌心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