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口袋里的古玉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炭。
这不是咖啡馆里冰美式的余温，而是死亡的预兆。他猛地起身，木椅在身后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打破了午后假意的宁静。窗外，街角的红绿灯正在发疯——红灯黏稠如血，绿灯惨淡如尸斑。
邪祟已至。
他冲到街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气息。正看见那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站在人行道中央，指尖优雅地划破空气，仿佛在指挥一支无形的交响乐团。几个不顾红灯匆忙穿行的行人瞬间僵直，他们的皮肤在眨眼间干瘪收缩，血肉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空，化作一具具灰败的骷髅，却依然维持着奔跑的姿势立在原地，衣物空荡荡地挂在骨架上，随风微微晃动。
“平恶使者？”男人转身，露出一口过于整齐的牙齿，犬齿尤其尖锐，带着一抹冷酷的笑意，“久仰大名。我是超魔使者，陆沉。听说你的净化术独步天下，可惜，对我无效。”
叶先的手按在腰间的桃木剑上。剑鞘下的符文正在发烫，与古玉的灼热相互呼应，仿佛在彼此确认着危险的临近。
“你在偷取活人的时运。”叶先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那些一夜破产的富商，那些离奇车祸的受害者，那些莫名衰老的普通人——过去几个月里所有零散的、诡异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直指眼前这个举止优雅的恶魔。
陆沉无所谓地耸肩，那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在拂去肩上的尘埃。他抬手，漫不经心地对准一辆正缓缓驶来的公交车。刹那间，所有车窗蒙上厚厚的白霜，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封死了每一个可能的出口。车内传来惊恐的拍打声和模糊的尖叫，但那声音很快微弱下去。当霜雾散去，透过模糊的玻璃，可以看见车厢内的乘客已全部白发苍苍，皱纹深如沟壑，眼神浑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数十年的光阴。
“时运？时间？留着也是虚耗。”陆沉把玩着指尖那团扭动的灰光，那光团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的人影在挣扎、哀嚎，“你看，他们现在多通透，连烦恼都没了。青春、活力、梦想……这些负担，我替他们卸下了。”
桃木剑悍然出鞘，带起一阵清冽的微风，剑身上的符文次第亮起，流淌着淡金色的光芒。叶先步伐稳健，剑尖直刺那团吸纳了无数生命时光的灰光核心。然而陆沉却快得只留残影，仿佛融入了光线本身，轻易避开了这一击。
“太慢了。”嘲弄的声音从叶先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戏谑，“我修炼的掠影术，能偷走别人的时间为己所用。他们的时间，就是我的速度。你如何与光阴本身赛跑？”
叶先头也不回，反手将看似朴素的桃木剑鞘掷向身后。那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着精妙的计算与灵力引导。“咚”的一声闷响，并非击打实体的声音，更像是敲在了一面扭曲的时空壁垒上。陆沉踉跄后退数步，脸上那游刃有余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露出一丝惊疑。
“偷来的时间，终是异物。”叶先缓缓转身，桃木剑再次平举，剑尖稳定地指向对方眉心，金色的光芒在剑尖凝聚，吞吐不定，“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看似绚丽，实则一触即溃。你驾驭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暴怒的陆沉周身骤然爆发出浓郁的、几乎实质化的灰雾，那雾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时光腐朽的气息，迅速笼罩了整个街区。雾中传来无数杂乱的脚步声、绝望的叹息和时间被强行抽离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嘶鸣——那是被偷走时间的亡魂，它们的残存意识被邪术强行拘束、扭曲，永世不得超生，此刻化作了这领域的一部分。
灰雾如活物般缠绕而上，叶先立即感到皮肤发紧、干燥，手背上肉眼可见地生出细密的皱纹。体内的力气与活力正一点点被抽离，一种源自生命根基的疲惫感开始蔓延，仿佛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又像是重病初愈时的虚弱。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都变得有些迟缓。
他咬紧牙关，抵抗着这种生命根基被动摇的可怕感觉，左手探入怀中，触到了那张贴身收藏、用他自身二十年阳寿绘制而成的“镇时符”。指尖即将催动法力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灰雾边缘的景象——
街角幼儿园的栅栏门口，几个逃脱了雾气第一时间笼罩的孩子，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危险，依旧举着五彩的纸风车，在有限的空地上奔跑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