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独子林霄跪在慈航寺冰冷的青石地上,初秋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西装裤直刺膝盖,却远不及他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冷。他用额头死死抵着那尊金身佛像的脚背,仿佛要将自己钉在这佛前,一遍遍嘶吼,声音早已沙哑破碎:“我把什么都给你了!房子、车子、公司股份!为什么还不够?!把运气还给我!求你把它还给我!”他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的缝隙,指甲翻裂,渗出的血珠与青苔尘土混在一起,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猛地抬头,眼球上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的灰白——那是“财运”被连根拔除后留下的空洞,是命运被彻底掏空后的残骸。就在三天前,他还是汴陵市风头最劲的年轻富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意气风发,此刻却像一条被抽去脊骨的野狗,在曾经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佛前癫狂哀嚎,徒劳地索求那早已被献祭殆尽的虚妄。
殿外,浓墨般的夜空被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紧随其后的惊雷炸响,仿佛天公震怒,整个寺院都为之一颤。电光瞬间照亮了莲台上慧明法师低垂的眼眸,那眼神看似悲悯,如同垂怜众生的菩萨,却也在这刹那间,照亮了他嘴角那一丝转瞬即逝、近乎愉悦的、与佛性截然相反的微妙弧度。
与此同时,蹲在寺外那棵百年老樟树浓重阴影里的吴生,指尖夹着的烟终于燃到了尽头。灼痛感传来的瞬间,他随身携带的那面古朴青铜罗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嗡鸣,其上的指针如同疯魔般狂转,最终针尖稳定地指向寺庙大殿的方向,那一点猩红,红得像要滴出浓稠的血来。
簌簌落下的烟灰,覆盖了手机屏幕上刚刚弹出的第三条加粗噩耗标题:
城西富商林家,一夜破产,父子反目成仇。
城南古玩店老板,狂性大发砸烂传家宝,妻离子散。
城郊农家乐张婶,毕生积蓄不翼而飞,门庭罗雀,濒临绝境。
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家庭,三条急转直下的命运曲线。吴生冰冷的眼神扫过屏幕,指尖划过,信息被迅速归档。唯一的交集,清晰得刺眼——他们都曾在这座近半年来香火突然鼎盛到异常的慈航寺,捐出了令人咋舌的、远超常规的巨额香油钱。
吴生缓缓站起身,黑色冲锋衣的衣角扫过满地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的檀香气味,甜腻得令人作呕,像变质蜂蜜混合着铁锈的腥气,又隐隐带着一种勾动人心深处贪欲的诡异力量。他反手摸了摸后腰别着的那柄合金长剑——剑鞘是特制的哑光黑色金属,其上蚀刻的古老符文在寺内透出的微光与远处城市霓虹的映照下,泛起一丝丝几不可察的幽蓝微光。这是玄铁与现代顶尖军工材料融合锻造的利刃,既承古意,又蕴新力。
这慈航寺,半年前还是一座香火寥落、几乎快被遗忘的破旧古刹。自那位据说来自远方的慧明法师挂单入住后,便如同枯木逢春,奇迹般地迅速崛起,成了汴陵市求财最灵验的“圣地”,没有之一。网络上,层层叠叠的电子锦旗与还愿视频编织出一个金光闪闪、仿佛触手可及的美梦,吸引着越来越多渴望一夜暴富、扭转乾坤的信徒前来“投资”。但吴生那经过无数次生死锤炼的直觉,此刻正在脑海中发出最高级别的尖啸警报:这金碧辉煌、梵音缭绕的光鲜表皮之下,正涌动着一股能黏附人骨髓、吞噬人气运的阴邪暗流。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吴生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漆色斑驳的寺门。门内,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檀香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大殿之内,竟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此刻已是凌晨,本应万籁俱寂,殿内却仍有十几名信众,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动作整齐划一地向着莲台方向跪拜叩首。他们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法理解的、近乎病态的狂热,眼神深处却是一片被掏空后的茫然与空洞。在吴生特殊的视野里,能清晰地看到,这些人的手腕、脖颈,甚至眉心,都缠绕着常人无法看见的、由污秽能量凝聚而成的黑色丝线,细密的血色符文在丝线上明灭闪烁,正如同贪婪的水蛭,将一缕缕淡金色的、代表着“财运”与“家运”的本源气息,从他们体内强行抽取出来,源源不断地汇入端坐于莲台中央的慧明法师身躯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