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清平镇紧紧包裹。这座位于省道边缘的小镇早已沉睡,连最后几声零落的犬吠也彻底沉寂下去,只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苍白的光晕在街角兀自亮着,像一只疲倦的眼睛。
吴生站在快捷酒店房间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铝合金窗框。他看起来像个寻常的背包客,但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却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作为猎妖使者,他对妖邪之气的感知远超常人。此刻,萦绕在镇子上空那若有似无的诡谲气息,像一根冰冷的、沾满粘液的丝线,正一寸寸缠绕在他的心头,日渐勒紧。这气息驳杂而隐晦,不似单一妖物所为,更像是一张正在黑暗中悄然织就的罗网。
“嘶啦——!”
一声突兀的、仿佛撕裂厚重帆布般的惨叫,悍然撕破了夜的死寂。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白日里车水马龙的镇中心商业街。
吴生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拉开窗户,身形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自二楼滑落,双足轻盈地落在后巷潮湿的地面上,随即融入浓稠的黑暗,向着声音源头疾掠而去。
商业街中央的小广场上,自动售货机的荧光冷冷地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就在那片光晕边缘,血腥味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一具尸体——不,那几乎已不能被称作完整的尸体——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怪异姿势瘫在地上。胸口被某种巨大的、粗糙的力量自上而下粗暴地劈开,创口狰狞外翻,内脏混着暗红的血液淌了一地,在清冷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光泽。
吴生甚至不需要细看,那残留的、带着铁锈腥味与纯粹戾气的妖气,已如指路明灯般刺入他的感知。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前方一个矮壮敦实、动作却异常迅捷的黑影,正仓皇冲向广场另一头的黑暗小巷。那黑影手中,拖曳着一柄几乎与它等高的、形状古朴却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斧,斧刃在幽暗中划过时,空气都仿佛被割开,留下淡淡的血色残影。
“斧妖?”吴生心中微凛。这类由杀戮意念或古旧凶器所化的妖灵,通常灵智不高,力量也有限,但眼前这只,其妖气的凝练程度和逃窜时展现的速度,都超出了寻常范畴。
“站住!”
吴生一声低喝,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清晰。他身形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几步便拉近了距离。那斧妖察觉到迫近的危险,猛地回身,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蛮荒的暴戾,巨斧没有任何花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拦腰横斩而来,力量之大,足以将一辆汽车拦腰斩断。
吴生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翩然侧滑,巨斧带着恶风从他腰侧掠过,凌厉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同时,他反手自后腰抽出一柄样式奇特的短兵——并非传统刀剑,更像是特制的战术格斗刀,但黝黑的刀身上却铭刻着细密而古老的符文。刀尖如毒蛇出洞,直刺斧妖看似笨拙挥舞时,腋下那不易察觉的、妖气流转的节点。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短刀与斧妖青灰色的皮肤接触,竟迸溅出几点火星,一股巨大的反震力让吴生手腕微微发麻。这斧妖,不仅力气奇大,身躯也异常坚固,远超寻常铁石!
一时间,在这空旷的广场上,身影交错。斧妖的攻击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横的戾气,巨斧挥舞得如同风车,每一次劈砍都在地上留下深刻的斩痕,碎石飞溅。吴生则依仗着远超常人的灵活身法和精妙迅捷的刀招与之周旋,黝黑的短刀化作一道道黑色闪电,不断寻找着对方的破绽。然而,他心中那份不安却越来越重。寻常斧妖绝无此等实力与防御!这东西,像是被“喂养”过的!
激烈的缠斗中,吴生敏锐地捕捉到,斧妖在一次全力劈砍后,因力量用老,胸前核心处有微弱红芒一闪而逝的瞬间破绽。他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体内一股温热的气息——并非武侠小说中的内力,而是他天生与后天修炼所得的、专门克制邪祟的“灵能”——瞬间奔涌,尽数贯注于短刀之上。刀身那些符文骤然亮起清冷的光辉,他拧身突进,刀尖如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入那点闪烁的红芒!
“嗷吼——!”
斧妖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不甘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刺耳嘶吼,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颤抖起来,挥舞巨斧的动作戛然而止。它那由妖气凝聚的实体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扭曲,随即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迅速干瘪、消散,最终化为一缕带着焦糊味和铁锈腥气的黑烟,彻底消失在空中。只剩下那柄巨大的斧头“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红光尽失,变成了一堆锈迹斑斑的凡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