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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乱世卒行 > 第53章 寒涧伏兵(中) -弯刀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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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寒涧伏兵(中) -弯刀饮血

粮车的轱辘在冻土上碾出两道深痕,老周攥着缰绳的手心全是汗。

他每隔半炷香就回头望一次,飞狐径方向的天际线始终蒙着层灰雾。

但昨夜斥候传回的话像块石头压在心里 —— 匈奴军在落马滩撒了二十队游骑。

这多路游骑呈扇面铺开,正一寸寸排查着通往飞狐径以及落马滩附近的路径。

毕竟之前他们和粮队在落马滩遭遇过一次,那些斥候回去后肯定报信叫了增援,这会儿指不定正到处围堵粮队。

“加快些!”

他往青骡身上甩了记响鞭,骡蹄在碎石路上打滑,车辕 “咯吱” 响得更急。

最末那辆粮车的木轮在黑风口时磕掉了块楔子,此刻轮辐晃得厉害,赶车的军士正用草绳往轮轴上缠,绳结勒得指节发白。

往前又走了三里,距狼牙涧已不过十几里地,左侧的矮松林突然传来枝桠断裂声。

老周心里 “咯噔” 一下,刚要喊 “戒备”,就见七八骑从林子里冲出来。

狼皮盔上的红缨在风里飘 —— 是匈奴军游骑,是斥候带来的狼营兵。

这股游骑只是多路搜寻队伍中的一支,很快,又有几股游骑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人数渐渐和粮车守护士兵持平。

“列阵!”

后卫的百夫长抽出佩刀,两百多名军士立刻从粮车两侧散开。

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保护粮车的重任,盾牌 “哐当” 砸在地上,连成半圈屏障。

这几百人的队伍,即将成为垫后力量,为粮车争取时间。

匈奴军游骑没敢贸然上前,在十步外勒住马,为首的人吹了声呼哨,声音尖细,像狼嗥。

老周知道这是示警信号。

他拽着青骡往粮队前头走,同时压低声音对百夫长说:“你们顶住,我带粮车先走。记住,打慢点,别让他们看出是诱敌。”

百夫长往盾牌后缩了缩脖子,霜花从耳尖掉下来:“队头放心!我们能撑到你们进涧!”

匈奴军的第二声呼哨刚落,又有十几骑从右侧的土坡后冲出来。

他们没射箭,只是围着军士们的盾牌阵打转,马蹄扬起的冻土块砸在盾牌上,发出噼啪响。

老周趁机指挥粮车继续前行,车辙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印子 —— 这是故意留的,得让匈奴军看清方向。

刚走出半里地,身后突然传来弓弦响。

老周回头,看见个军士的盾牌被穿甲箭射穿,箭头从他肩胛骨透出来,人直挺挺倒在地上。

匈奴军见有了缺口,立刻举刀冲上来,军士们的佩刀和匈奴军的弯刀撞在一起,火星溅在冻土里,瞬间就灭了。

匈奴军本想趁势追赶粮车,可后卫军士们死死挡在前面,拼力厮杀,让他们难以逾越。

为首的匈奴士兵见状,没加入厮杀,反而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对着天空吹了三声长音。

那声音穿透厮杀声,往西北方向飘去 —— 这便是匈奴军特定的传递信号方式,老周认得。

三长音代表 “发现重要目标,速来支援”,附近的狼营士兵听到这信号,很快就会赶来。

他咬了咬牙,从粮车旁抄起根铁矛:“再留百余人!其他人跟我走!”

百余名军士应声停下,他们迅速列成阵型,举起盾牌。

刚准备好防御,匈奴军的箭就像雨点似的射过来,其中一个人的护心镜被射中,“当” 的一声,人晃了晃,又站稳了。

粮车继续往前赶,老周能听见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远,偶尔有军士的惨叫传来,像针一样扎耳朵。

他数了数粮车,还剩十五辆 —— 刚才冲阵时,有两辆被匈奴军的马撞翻。

最外层的粮袋被撞破,露出里头掺着的少许糙米,匈奴军远远看着,只当是寻常粮车翻了,并未起疑。

身后的厮杀声愈发惨烈,他知道,随着匈奴军援军赶到,留下的弟兄们处境越来越凶险,最终护送粮车的士兵全部阵亡了。

“把车上的旧甲胄扔些下去!”

老周突然喊。

军士们立刻解开粮车旁捆着的破皮甲,往路边扔了七八件,甲胄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这是苏明远教的 —— 得让匈奴军觉得粮队慌了,连辎重都顾不上带。

又走了五里,狼牙涧的轮廓已能看见,崖壁像道灰色的墙竖在前方。

老周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比刚才游骑的声音沉得多 —— 是大队骑兵,阿图鲁顺利赶到了。

他带着狼营主力,足有千人以上,而此时护送粮车的军士已所剩无几。

“匈奴军主力来了!”

赶车的军士声音发颤。

老周回头,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黄尘,狼皮盔的红缨像片火海,正往粮队追来。

“除了保证粮队运输的人,其他人全部留下!”

老周的声音有些哑,他拍了拍青骡的脖子:“把粮车赶进涧道,就是死也得把车留下!”

最后五十余名军士跳下车,他们迅速摆开盾牌阵,横刀站在路中央。

为首的是个满脸胡茬的老兵,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刀柄攥得发白:“队头,进了涧道给弟兄们烧柱香!”

此时,他们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敌人,却没有丝毫退缩。

为了将粮车送到涧内,他们要在此展开拖延。

老周没回头,只是狠狠抽了青骡一鞭。

粮车冲进狼牙涧入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老兵的怒吼,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最后归于沉寂。

他知道,最后百余名弟兄也阵亡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也生出了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念头。

涧道入口的路面坑洼不平,粮车的轱辘碾过石块,发出 “哐当” 巨响。

老周指挥着剩下的三十几个赶车军士,有的在前头引着牲口,有的在车后推着车帮,慢慢往涧道深处挪。

最前头的粮车刚过入口的窄处,老周就发现右侧车轮卡在了石缝里。

他赶紧喊来军士,几人合力往车后推,“一、二、三!”

随着齐声发力,粮车猛地往前窜了窜,终于从石缝里挣脱出来。

后面的粮车也陆续进入涧道,有辆粮车的车辕在刚才的冲撞中有些变形,转弯时总往崖壁上撞。

老周找来根粗木杠,垫在车辕和崖壁之间,让军士慢慢拽着缰绳,才总算绕过了那段狭窄的弯道。

他看着粮车一辆辆进入涧道,心里稍稍安定,这才顾得上擦了擦额头的汗。

手上的伤口被汗水浸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涧道里很暗,两侧崖壁遮了大半天光。

老周指挥粮车往深处走,按苏明远标的记号,在距入口百丈的转弯处停下 —— 这里是伏击圈的前哨。

粮车得停在显眼处,才能把阿图鲁引进来。

刚跳下车,就看见崖顶有松枝晃了晃,有落石不断掉落 —— 是游一君的弓弩手在发信号,说明伏兵已看见他们。

老周刚要抬手回应,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低头看见支箭从胸口透出来,箭头沾着血。

是刚才追进涧道的匈奴骑兵,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

他晃了晃,扶住粮车的车帮才没倒下。

赶车的军士要过来扶,被他推开:“别管我…… 把粮车摆开 往里走……”

他看着涧外方向,弟兄们都死了,他也不想独活,只想和他们一样,死得有价值。

匈奴军的喊杀声已到涧口,老周看见阿图鲁的黑马冲在最前头,狼皮盔下的脸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他突然尽最后力气把身边的火折子往粮车下的火油麻布上扔 —— 那是昨夜特意藏的。

他想以此与敌人同归于尽,可这不过是徒劳,终究是以卵击石。

飞速赶往涧内的阿图鲁,黑色的战马疾驰而来,刀身砍向老周的脖颈。

噗!

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狼皮刀柄被血浸得发亮。

火苗 “腾” 地窜起来时,老周倒在了粮车旁。

他最后看见的,像黑压压的鸟群,正往涧道里的匈奴军扑去。

阿图鲁勒住黑马时,火舌已经舔上粮车的木栏。

他看着那些烧得噼啪响的粮袋,突然觉得不对劲 —— 粮草烧起来该有麦香,可这烟里只有焦木味。

“给我砍开粮袋!”

他踹了身边亲兵一脚。

亲兵慌忙挥刀劈向最近的粮袋,刀刃划开粗布的瞬间,黄土 “哗” 地涌出来,在火光里扬成一片尘雾。

大批匈奴军在涧内这才发现,粮车上的粮袋里装的全是土。

“假的?”

阿图鲁的声音像淬了冰,他猛地抬头望向涧道深处,那里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话音未落,两侧崖顶突然传来惊雷般的呐喊。

雷大川的步兵推着拒马桩从转角后冲出来,桩尖的铁头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游一君的火箭带着哨音落下,涧道两侧的枯草瞬间被点燃,浓烟滚滚而上。

匈奴军的马被火光惊得乱蹦,阿图鲁死死拽着缰绳,看见越来越多的梁兵从暗处涌出,才明白自己钻进了最狠的陷阱。

而那些装着黄土的粮袋还在燃烧,像老周他们没说出口的遗言,在狼牙涧的风里慢慢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