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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乱世卒行 > 第100章 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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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的消息,连同苏明远那封字字泣血、锋芒暗藏的战报与控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河朔都统府内激起了滔天巨浪。

驿马将消息最先送至签押房时,赵长史正在与高崇韬密议如何进一步抹黑游一君,并掩盖粮草调度上的痕迹。

当听到“细沙渡守住了”、耶律揽熊退兵五十里”时,赵长史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也浑然不觉。

“怎么可能?!他苏明远是铁打的不成?几千残兵对数万,还能守住?!”赵长史脸色煞白,声音尖利,充满了难以置信。

高崇韬虽然同样震惊,但城府更深,他一把抓过战报,快速扫视,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当他看到苏明远在战报中不仅详述战功,更将细沙渡惨状的根源直指“内掣之祸”,甚至明确为游一君鸣冤叫屈时,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寒光。

“好个苏明远!好个一石二鸟!”高崇韬将战报狠狠摔在桌上,声音如同冰碴,“他这是用细沙渡将士的尸山血海,来给游一君平冤!更要拉着我们下水!”

赵长史凑过去一看,更是魂飞魄散:“他……他竟敢如此污蔑!这……这要是让都统大人看到,再加上冯敬那几个老家伙联名上折……”

“慌什么!”高崇韬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都统大人那边……我自有分说。关键是游一君!必须在他回到视线之前,让他彻底闭嘴!给王莽的密令发出去了吗?!”

“发、发出了!按脚程,应该快到了……”

“再派快马!不惜代价,催促王莽,立刻动手!绝不能让游一君活着,甚至不能让他被任何人找到!”高崇韬脸上掠过一丝狰狞。

然而,他们低估了苏明远的决断,也低估了那封直达天听的密信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河朔都统,老将李为君,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因其祖上乃大梁开国名将李谔之后,荫庇得此高位。

他年轻时也曾骁勇,如今年迈,精力不济,加之性情愈发宽厚(在某些人眼中便是昏聩),平日里大多将军务交由高崇韬、赵长史等人处理,自己则多在府中清闲游乐,图个清静。

但这一次,他无法再安坐。

细沙渡大捷的战报,他看了。七千将士十不存一的惨状,他动了容。雷大川力斩敌酋、自损一目的悍勇,他拍了案。

而当苏明远那封隐含血泪的控诉状,以及冯敬等几位素来持重、不与高、赵同流的老臣联名请求彻查“内掣通敌”的折子,几乎同时摆上他的案头时,这位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老将,浑浊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锐利的光芒。

他可以容忍下属有些私心,可以不管具体的军务琐事,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通敌卖国,自毁长城!

细沙渡那是河朔的门户,门户若破,他李为君便是千古罪人!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他们李家将门累世清名。

想他李家,世代簪缨,祖辈父辈皆是以忠勇刚直闻名朝野的沙场宿将。那“李”字将旗,在边关飘扬了近百年,代表的是赫赫战功,是如山军令,是护国安邦的铮铮铁骨!

到了他李为君这一代,虽因年迈精力不济,平日里多交权于下属,但若真因自己御下不严、察人不明,致使边关重镇险些陷落,忠良蒙冤,奸佞横行……那他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李家的赫赫威名,岂能在他手中蒙尘,一败涂地!

“召高崇韬,赵安国(赵长史)!”李为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违的威严,回荡在都统府正堂。

高崇韬与赵长史心中忐忑,快步而来。

只见李为君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那双平时略显浑浊的老眼,此刻却如鹰隼般扫视着他们,案上赫然摆放着苏明远的战报和冯敬等人的联名折。

“细沙渡之事,你二人有何话说?”李为君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暗藏压力。

高崇韬心中急转,面上却是一片沉痛与愤慨:“都统大人明鉴!细沙渡能守住,全赖苏明远、雷大川等将士用命,实乃我河朔之幸!然苏防御使战报中所言‘内掣’之事,纯属臆测!粮草调度,皆按规程,或有延迟,实因匈奴军四处出击,需统筹兼顾所致。至于周炳良……此子志大才疏,下官确有失察之过,甘愿受罚!但其被俘泄密,致使野狼峪之败,实乃其个人之罪,岂可因此而污蔑整个都统府?”

赵长史也连忙帮腔:“是啊,都统大人!那游一君,出身不明,行事乖张,昔日便有擅杀上官之前科,调离他乃是为大局稳定考量。苏明远与此人过从甚密,此番为其鸣冤,恐是受了蒙蔽,或存了……结党营私之心!”

“结党营私?”李为君缓缓重复了一句,目光如刀般刮过赵长史的脸,“依你之见,与匈奴寇血战至十不存一,近乎身死,是为了结党营私?”

赵长史被噎得面色一白,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再言。

高崇韬暗骂赵长史蠢货,连忙道:“都统大人,苏防御使浴血奋战,功勋卓着,其心情可以理解。但如今战事刚歇,百废待兴,正当稳定军心,抚恤伤亡之时。若因一些无凭无据的猜忌,便在内部大兴调查,只怕会寒了前线将士之心,更让匈奴寇有机可乘啊!不若先行封赏有功将士,其余事宜,容后再议?”

他试图以“稳定大局”为名,将事情拖下去,再图后计。

李为君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高崇韬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心中那点被激起的名将之后的责任感,以及对“内鬼”本能的警惕,让他无法就此轻轻放过。

“功要赏,过要查。”李为君最终沉声道,“苏明远擢升为正五品定远将军,实授细沙渡防御使。雷大川擢升为从五品游骑将军,赏金百两,命最好的医官救治。其余有功将士,着兵曹速议封赏,不得延误。”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至于苏明远所陈之事,及冯敬等所言……不可不察。即日起,由本都统亲自过问,着令……”

他正在斟酌由谁负责初步调查,一名亲卫匆匆入内,递上一封密信:“都统大人,刚收到黑云隘周卓将军(冯敬的人)转来的急件,涉及前宁远都尉游一君。”

李为君拆信一看,脸色微变。信是冯敬写给周卓,周卓又转来的。信中虽未明言,但暗示游一君之调离恐有冤情,且其人身安全或受威胁,请周卓留意。

高崇韬和赵长史看到李为君脸色变化,心中同时一紧。

“游一君……”李为君放下信,沉吟道,“此人现在何处?”

赵长史心头狂跳,硬着头皮答道:“按……按流程,应已在赴任西南边镇的途中。”

李为君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能洞穿人心:“传令,核查游一君行程及现状。若其无恙,着即暂缓赴任,召回朔方,本都统要亲自问话。”

“都统大人!”高崇韬急道,“游一君新赴边陲任职,岂可轻易召回?恐惹非议啊!”

“是非曲直,问过便知。”李为君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若他当得起重任,便是国家栋梁,岂能任其埋没?若他不堪用……本都统也绝不姑息!执行命令吧。”

高崇韬与赵长史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李为君一旦较真,事情就麻烦了!游一君若被召回,以他的才智,再加上苏明远和冯敬等人里应外合,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暴露!

必须立刻拦住游一君!必须在召回令抵达之前!

崎岖的西南官道上,一行人马在暮色中缓行。为首的队正王莽不时回头瞥向队伍中间那辆半旧的青篷马车,眼神阴鸷。

车内坐着的,正是新任西南边镇参赞——游一君。

“大人,前方就是断魂崖了,地势险要,是否在此歇息片刻?”一名亲兵上前请示。

王莽望了望前方如巨兽张口般的山崖窄道,又看了眼手中刚刚收到的密信——信中只有朱笔挥就的一个“速”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传令,加速通过断魂崖!”

就在车队行至崖道最窄处,王莽突然举手示意停下。他策马来到游一君车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游大人,一路劳顿,下车活动活动筋骨吧?这断魂崖风景……别具一格。”

车帘掀起,游一君缓缓下车。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官袍,身形清瘦,面色因连日奔波略显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清明如寒星。

他扫了一眼险峻地势,以及不知何时已悄然围拢过来的几名带刀兵士,心下已然明了。

“王队正真是体贴。”游一君声音平静,“只是这断魂崖,风景虽好,却煞气太重,怕是不宜久留。”

王莽脸色一沉,手已按上刀柄:“游大人既然看出来了,那就休怪王某”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起!

数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了围住游一君的几名兵士咽喉。王莽大惊失色,慌忙拔刀后退,只见道旁林中跃出七八名黑衣劲装的汉子,身手矫健,行动无声,正是雷大川精心培养的斥候精锐!

“保护大人!”斥候首领低喝,两人迅捷护住游一君,其余人如猎豹扑食,直取王莽及其余党。

刀光剑影在狭窄山道上爆开,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王莽带来的兵士虽也是都统府精锐,但事发突然,顷刻间便被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斥候们砍翻在地。

王莽见势不妙,虚晃一刀欲逃,却被斥候首领如影随形般缠住。兵刃交击,火星四溅,不出十合,王莽便被一脚踹中膝窝,重重跪地,刀被击飞,冰冷的刃口已架在他颈上。

“游大人,属下救援来迟,让先生受惊了!前番山神庙一别,我等奉苏将军之命,深知先生处境凶险,不敢有片刻远离,一路暗中尾随护卫,直至此时贼人显露歹意,方才出手!”斥候首领向游一君行礼,随即从王莽怀中搜出密信和一个小瓷瓶,“是鸠毒。”

游一君在搀扶下走上前,心中了然,更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虚扶:“快快请起。若非诸位义士一路暗中护持,洞察奸谋,于这绝险之处雷霆出手,一君今日恐已命丧于此。明远,大川……有心了。”

随后看着面如死灰的王莽,目光沉静:“是谁指使你?”

王莽咬紧牙关,闭目不语。

游一君凝视王莽片刻,缓声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王队正,你为虎作伥,可知已至穷途?指使你之人,自身难保。说出幕后主使,或可戴罪立功,保全家人。若冥顽不灵……”他目光扫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这断魂崖,便是你埋骨之处。”

王莽浑身一颤,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是…是高都虞候和赵长史!是他们命我在途中结果大人!密令和毒药都是他们给的!”

斥候首领将供词、密令、毒药等物证仔细收好。

游一君望向朔方城方向,轻咳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决然:“我们……回去。”

带着这些罪证和活口返回朔方,必将掀起一场席卷都统府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