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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领命后,连滚带爬地奔向御膳房。

此刻的御膳房内,却远比前朝的刀光剑影更加凶险。

一个负责煲汤的杂役小六,正借着添柴的功夫,手心攥着一包小小的油纸,汗水浸透了掌纹。

他知道,纸包里是前朝李元衡余党花重金买来的“断魂散”,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只要新帝喝下这碗汤,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环顾四周,管事太监正打着哈欠,无人注意他这个角落。

心一横,他颤抖着撕开纸包,将那撮白色的粉末对准了锅中翻滚的浓白鱼汤。

然而,粉末落下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汤面并未如常漾开涟漪,反而像一面镜子,骤然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幻影。

画面无比清晰,竟是十几年前织魂族覆灭那晚,老族长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冲天火光映照的殿柱上,嘴里死死塞着麻布,一双不屈的眼睛因充血而赤红,绝望地望向漆黑的天幕。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十几年的光阴,死死地钉在了小六的脸上。

“啊!”小六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盛着剩余药粉的瓦罐“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嘴里语无伦次地尖叫:“有鬼!有鬼啊!”

御膳房瞬间大乱。

消息传到萧无咎耳中时,他正用一方素帕擦拭着指尖,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趣闻。

面对殿下跪着的一众惊恐万状的太监,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吐出一句:“一碗汤而已,不够。让他们看看更多。”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当夜,皇宫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宫中所有的铜镜,无论大小,无论被藏于何处,都开始自行映出不同的画面。

有的是织魂族人被活活投入火场的惨状,烈焰吞噬血肉的滋滋声仿佛就在耳边;有的是刑架上被拉扯到脱臼的肢体;有的是被一根根斩断的手指;有的是襁褓中的婴孩被长枪挑起,哭声撕心裂肺……

这些无声的影像持续了整整三日。

三日之内,宫中当年参与过“雪夜案”的大小人物,无论职位高低,纷纷在极致的恐惧中精神崩溃。

他们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哭喊着看见了索命的冤魂,争先恐后地冲到禁军面前,将自己当年的罪行和盘托出,只求速死。

宫中的风波未平,韩昭的雷霆手段已然展开。

她以监国长公主之名,重审“雪夜案”,将当年涉事的七十二家勋贵之后,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召至太庙。

太庙之内,庄严肃穆。

韩昭一身素服,立于灵位之前。

她命人点燃了七十二盏白灯,灯油很特别,是派人从北岭旧址,也就是当年焚烧织魂族庙宇之地,一寸寸挖出的焦土炼制而成。

灯火幽幽,摇曳不定。

诡异的是,那跳动的灯焰中,竟慢慢浮现出各家祖先的面容。

有的满脸狞笑,有的懊悔万分,有的则是一脸死灰般的惊恐。

他们无声地张着嘴,仿佛在向自己的子孙后代诉说着什么。

一个年轻的世家子弟再也承受不住,当场崩溃,双膝跪地,朝着自家的那盏灯连连叩首,涕泪横流:“老祖宗,我错了!我全都说!”他从怀中掏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祖传密档,高高举过头顶。

那上面,赫然记载着当年七十二家联合屠灭织魂族,并非因为他们谋逆,而是为了抢夺传说中可以操控人心的“控魂秘术”。

一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萧无咎的《赦罪令》昭告天下:凡主动坦白、上交当年罪证者,免死,仅流放三千里;若心存侥幸、负隅顽抗,一经查实,诛三族。

诏书下达的当晚,大萧王朝境内所有驿站灯火通明。

一封封来自全国各地的告发信、自白书,如雪片般涌向京城。

送信的驿卒们发现了一个共同的怪事:所有信封的封口处,都有一道极细、却无比清晰的金色丝线压痕,那痕迹工整得不似人力所为,宛如用无形的针,将罪恶一针一线地缝合了起来。

北岭旧址,一场春雨过后,焦黑的土地上竟奇迹般地开出了一片灿烂的花海。

那花朵很是奇特,花瓣薄如蝉翼,脉络却是金色的丝线,层层叠叠,仿佛由巧手编织而成,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

当地人从未见过,称之为“金丝花”。

一个牧童觉得好看,随手采了一朵在手中把玩。

不料花茎上的细刺划破了他的指尖,一滴血珠正好滴落在花心。

瞬间,那朵金丝花光芒大盛,绽放出一小段稍纵即逝的记忆影像:一个身穿太傅朝服的老者,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步步走入熊熊火堆。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怆与决绝:“孩子,为了这江山……对不起你了。”婴儿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地上,就在泪珠落下的地方,一缕金丝破土而出。

影像消失,金丝花随之枯萎成灰。

此刻的乾清宫内,万籁俱寂。

萧无咎独自坐在龙椅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尊他从不离身的红裙小傀。

这傀儡是他唯一的慰藉,他总觉得里面住着他那未曾谋面的妹妹的魂魄。

忽然,那小傀儡光洁的眉心处,一道细如发丝的金色印记一闪而过。

下一刻,整座宏伟的乾清宫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只见宫殿的梁、柱、椽、卯的每一处缝隙中,都缓缓渗出了金色的丝线。

这些金线越来越多,在半空中交织、缠绕、汇聚,最终,在萧无咎的面前,编织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人脸。

那张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没有表情,只有一张巨大而空洞的嘴。

它无声地开合,用唇形对萧无咎说出了四个字:“我……不……是……她。”

萧无咎凝视着那张巨脸,良久,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傀儡,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仿佛卸下了最后的伪装。

“我知道。”他低声说,“你是规则。”

话音刚落,殿外忽起狂风,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一场毫无征兆的冷风,自京城的方向席卷而来,穿透了宫墙,带来了比这春雨更刺骨的寒意。

是人间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