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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群臣踏入太和殿时,脚步皆是前所未有的迟疑。

那块断裂的“天命”匾额竟还未更换,只剩半截狰狞的“命”字孤零零悬于梁上,殿内穿堂风一吹,便幽幽晃动,像极了断头台上垂颈的囚徒。

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无声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李元衡一宿没睡,双眼布满血丝。

他虽口不能言,心中的怒火与恐惧却烧得更旺。

他抓起朱笔,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奋笔疾书,笔锋几乎要划破纸背:“此乃大凶之兆!天罚降临,妖主乱纲!”他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差役在六部堂前刚刚展开纸张,众目睽睽之下,那刚劲有力的墨迹竟如同活物般自行扭曲、蠕动,瞬间化作一行细密如血的红线。

红线顺着差役的指尖,闪电般爬入他的手心,消失不见。

刹那间,那差役双目猛地翻白,浑身抽搐,口中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喃喃复述着一段尘封的记忆:“烧得好!烧得好啊!一个都不要留!”那是他父亲当年参与焚烧织魂祠时,在冲天火光下发出的狂笑。

话音刚落,他便直挺挺地昏厥倒地,再醒来时,神智恍惚,当即辞官,连夜逃离了京城,奔回乡下老家。

趁着京中人心惶惶,韩昭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布衣,借巡街之名,悄然走访那些当年曾参与过焚庙之事的守军遗属与老仆。

她在城南一处早已荒废的破庙角落,拨开厚厚的蛛网与尘土,发现了一块被烧得焦黑的半截牌位。

她拂去灰烬,依稀辨认出上面深刻的字迹:“织魂谢氏列祖”。

韩昭心中一动,将那截已然木化的右臂轻轻贴上牌位,指尖灵丝如涓涓细流,缓缓注入其中,试图催动那早已消散的残魂产生一丝共鸣。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牌位应声裂开,一道虚幻的光影从中浮现。

光影中,是漫天飞雪的寒冬。

数十名身着官服、脸戴傩戏面具的官员围立在一座巨大的火坑旁,火光将他们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如同鬼魅。

他们合力将一名身披嫁衣般红裙的少女推入火坑,少女没有挣扎,只是在坠落的瞬间,回望了一眼。

那目光,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悲悯。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官员似乎不堪火烤,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张年轻而扭曲的脸,赫然便是当朝太傅,赵思温。

韩昭屏住呼吸,以灵力将这段影像拓印在一枚玉简之中,连夜送入了钦天监的秘档库深处。

她知道,这等证据,放在任何地方都可能被销毁,唯有藏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与此同时,京城最热闹的瓦舍街头,说书先生云娘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没有说那些帝王将相的老套故事,而是压低了声音,讲述着一个全新的传说。

“话说那‘阿织’姑娘出生之夜,族中长老以百年血玉为其测算命格,玉上只显现十二个字:不归人间,不属阴阳,终将执线裁世。”

她话音刚落,一旁玩耍的孩童们便拍着手,唱起了一段新编的歌谣:“红裙断天命,金线写人心。织魂祠里三千骨,借你龙椅坐一坐。”

歌谣如风,一夜之间传遍京城,也飘入了皇宫深院。

当晚,萧无咎在养心殿召见了云娘。

面对天子,云娘不见丝毫惧色,神情平静得如一潭古井。

“陛下可知,您登基时祭天所用的那块玉圭,正是当年从我们织魂祠抢走的镇族之物?”她直视着龙椅上的男人,一字一句道:“它一直在哭,哭了三十年,只是没人听得见。”

萧无咎沉默了许久,殿内落针可闻。

他挥手命人取来那块供奉在太庙的玉圭。

烛光下,他果然看见,那温润无瑕的玉圭表面,不知何时竟浮现出蛛网般极细微的裂纹,细看之下,宛如一道道干涸的泪痕。

遥远的北岭寒窑,巨大的地底洞窟内,那具宛如初生婴儿的胎傀正端坐于一张无形命网的中央。

她缓缓睁眼,察觉到西南方向的某处道观,仍有一股微弱的、属于仇敌的反抗意志在闪烁。

她并未直接出手将其抹杀,而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将一段记忆的碎片织入风中,送了过去。

那是谢扶光幼年在族中学堂读书的画面。

白发苍苍的先生问她:“扶光,何为法?”年幼的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天光,脆生生地答:“强者定的规。”

千里之外的道观内,一名正在画符的老道士猛地浑身一颤,双眼赤红,手中的符笔“啪”地折断。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致的恐怖,发疯般地撕毁满屋的符咒与经文,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我们才是妖!我们才是刽子手!”嘶吼过后,他冲出丹房,一头撞进了院中的古井。

北岭寒窑中,胎傀白玉般的手指轻轻一收,那张无形命网之上,又一道代表着仇敌的印记,黯淡熄灭。

当夜,萧无咎独坐空旷的乾清宫,手中紧紧握着那块布满裂纹的玉圭,凝视着跳动的烛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指尖一烫,只见玉圭的裂纹中竟渗出了一丝比发丝还细的金线,那金线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缠上了他的手腕,留下了一道冰凉的触感。

他心中剧震,喉结滚动,最终吐出一句低语:“原来……连我的‘天命’,也是借来的。”

话音刚落,窗外骤然风起,吹得殿门嘎吱作响。

那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金线,竟开始向外蔓延,顺着窗棂攀上屋檐,在漆黑的夜幕中,勾勒出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道身影没有五官,没有面孔,只有十指在虚空中不断拨动,仿佛正在修改着某种古老而庄严的契约。

萧无咎抬起头,望着那道立于天地间的诡异身影,脸上的震惊与骇然竟慢慢退去,转而化为一抹复杂的、近乎癫狂的笑容。

“你说由你剪线……”他对着那道虚影,也像在对自己说,“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万千丝线之中,哪一根,才是你自己的?”

夜色更深,风声愈发凄厉,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其中哭嚎。

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