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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一只冰冷巨兽,将谢扶光一口吞下。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背部撞上冰冷石阶的剧痛。

她顺着陡峭的阶梯一路翻滚,骨头仿佛要散架,最终重重摔在一片潮湿的地面上。

地窖里并非全然无光。

幽幽的冷光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抬起头,呼吸瞬间凝滞。

地窖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钉着数百个黑木傀儡牌,每一个牌子上都刻着一个古老的织魂族姓氏。

这简直是一座织魂族的坟场!

而在所有牌位的最中央,一枚足有半人高的巨大牌位上,赫然刻着一个血红色的“囚”字。

笔锋、刻痕,都与她藏在阿蛮木偶体内那半块,一模一样。

这是另一半!

“二十年了,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一道温润中透着阴邪的男声从傀儡群的阴影中传来。

药王谷谷主,药无极,缓步走出。

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枚通体剔透的星纹玉如意,那纹路,竟与陆昭阳方才所用的那枚,别无二致。

“长老当年费尽心机设计灭族,可不是为了什么复仇。”药无极的目光扫过墙上那些牌位,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他是为了让伟大的织魂族血脉,在这些活人傀儡中得到永生。”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地窖顶部的石板被一股蛮横的金色力量悍然撞开。

萧无咎的身影从破洞中跃下,稳稳落在谢扶光身前。

可他刚一站定,便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几滴带着金色纹路的滚烫血液,从他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地窖的地砖上,本是空无一物,可在接触到他龙血的瞬间,竟凭空浮现出无数道血红色的星纹!

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与萧无咎胸口的伤口产生了共鸣,贪婪地汲取着他外泄的金色力量。

“他的傀儡阵……在汲取我的龙族血脉!”萧无咎脸色煞白,死死盯着药无极,“就像当年,长老用谢扶光的血,去复活那个叫沈璃的女人一样!”

沈璃!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针,狠狠刺入谢扶光的心脏。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背叛她的人。

来不及细想,她手腕一抖,数十根金色傀儡丝如灵蛇出洞,直取药无极的手腕。

然而,药无极不闪不避,任由那些丝线缠上。

“没用的。”他轻笑着,缓缓抬起手。

谢扶光瞳孔骤缩。

在傀儡丝紧缚的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即,一个与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星纹印记,赫然浮现!

“你怎么会……”

“因为,我也是‘家人’啊。”

就在这时,一个僵硬的身影从药无极身后的傀儡群中走出,是陆昭阳。

他面无表情,双目空洞,脖颈处竟插着三根闪着寒光的傀儡丝,像个被提线的木偶。

“二十年前……长老用我父亲的血……将织魂族的禁术,注入了药王谷的血脉……”陆昭阳的嘴巴机械地开合着,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他要用我们的身体做温床,现在……该用龙族血脉,完成最后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药无极似乎是厌烦了,指尖微动。

缠在陆昭阳脖颈上的傀儡丝骤然绞紧!

“噗……”

陆昭阳的头颅冲天而起,一股血箭喷涌而出,不偏不倚,尽数溅在了谢扶光手腕的星纹印记上。

那血珠仿佛有生命一般,瞬间渗入皮肤,她手腕上的星纹印记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金光,化作一道道繁复的金色咒文,迅速向上蔓延!

“啊!”

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传来,谢扶光发出一声闷哼。

危急关头,她猛地抽出阿蛮木偶,没有丝毫犹豫,将它尖锐的底端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嗤……”

木偶入肉,金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与她体内那股逆流的血脉之力轰然相撞,竟在她身前凭空凝聚出一道初代族长的虚影。

那虚影的胸口,被金血与逆流之力炸开一个大洞!

“双生契约需要的不是容器,而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只滚烫的手掌猛地抓住她握着木偶的手。

是萧无咎!

他竟将自己胸口那道被影核碎片刺穿的龙脉伤口,狠狠按在了她被鲜血浸透的掌心之上!

“我来做你的契约!”

然而,就在两人血脉交融的瞬间,他们惊恐地发现,无数根看不见的傀儡丝从地底钻出,将他们的血液、龙脉、乃至灵魂,都与地窖深处那道初代族长的虚影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一个庞大而邪恶的血咒阵,以他们为核心,彻底成型!

“哈哈哈哈!”药无极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他猛地张开双臂,身后那上百具傀儡,竟在同一时间轰然炸开,化作一场铺天盖地的血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谢扶光被淋得满身是血。

她惊骇地发现,每一滴血珠里,都清晰地映照着一幕相同的场景……二十年前,织魂族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

那是她永世难忘的噩梦。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刹那,身旁的萧无咎突然松开了手。

他的龙瞳中,那纯粹的金芒正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妖异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

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冰冷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契约的真相,从来不是复仇。”

他开口,声音沙哑而威严,仿佛换了一个人。

“而是让织魂族的血脉,永生永世被困在活人傀儡之中,成为看守‘囚’字的狱卒。”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谢扶光沾满血污的脸颊,嘴角的弧度残忍而漠然。

“现在,该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地窖的穹顶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

巨石与断梁轰然倒塌,瞬间将三人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缓缓散去,废墟之中,一片死寂。

只有一抹幽幽的蓝光,从崩塌的地窖最深处,穿透层层碎石,如同一颗来自地狱的心脏,开始缓缓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