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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破庙。

一豆烛火,在穿堂风里苟延残喘,将谢扶光的身影在斑驳的佛像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她坐在一堆枯草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卷用她母亲性命写就的血书。

“宁碎不降,姓谢者,永不受控。”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萧无咎靠在残破的门框边,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脸色因体内咒术的翻涌而愈发苍白。

一根极细的银丝,从他心口处的衣衫下悄然探出,如有了生命般,一路蜿蜒,轻轻搭在了谢扶光的手指上。

银丝微颤,如琴弦拨动。

“你听到了吗?”萧无咎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地下有哭声。”

谢扶光猛地抬眼,眸中杀意凛然。

“很多声音,像孩子在念《往生咒》,一遍又一遍。”萧无咎的眉头紧锁,心口的银丝颤动得更加剧烈,那是织魂一族独有的灵力在与他体内的诅咒共鸣,“它们很痛苦。”

谢扶光闭上眼。

下一瞬,无数道肉眼难见的银丝从她袖中爆开,没有射向任何实体,而是如蒲公英的种子般,悄无声息地沉入脚下的大地。

这是织魂秘术——地听。

刹那间,整个京城的地下脉络在她脑海中轰然展开!

无数被怨气堵塞的水脉,如蛛网般盘根错错节。

而蛛网的节点,竟是一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一口,两口……足足七十二口!

每一口古井的井底,都刻着诡异的符文,那些符文通过地脉连接,竟在京城地下,勾勒出一座巨大无比、倒悬着的活祭坛!

而祭坛的最中心,所有怨气与血脉的汇聚之地,赫然正是——慈恩寺,太后的佛堂。

与此同时,苏挽云已换上一身朴素的医女服色,提着药箱,低眉顺眼地跟在一名小药童身后,踏入了慈恩寺的门槛。

寺内香火鼎盛,往来皆是达官显贵,人人面带虔诚。

谁能想到,这片看似祥和的佛门净土之下,竟是吞噬了无数性命的血肉泥潭。

她在偏殿为一名贵妇人请脉时,一个身影悄然立于她身后。

“阿弥陀佛。”

苏挽云心中一凛,回头看去,正是慈恩寺住持,智元和尚。

他面容慈祥,宝相庄严,手中捻着一串沉香佛珠,“姑娘似乎心火过盛,眉间郁结不散。贫僧这里有佛前供奉的香灰茶,可静心凝神,姑娘不妨尝一碗。”

他说着,便有小沙弥端上一碗热茶。

茶汤浑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檀香味。

苏挽云不敢拒绝,接过茶碗,垂眸应道:“多谢大师。”

她假意将碗凑到唇边,用宽大的衣袖遮掩,飞快地将茶水倒入袖中早已备好的玉瓶里。

玉瓶是师门特制的验毒法器。

茶水入瓶的瞬间,没有一丝声响,却见瓶中液体竟像活物般剧烈沸腾,冒出漆黑的泡泡。

一个扭曲、无声尖叫的人脸在气泡中一闪而过!

苏挽云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她死死攥住药箱,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她强忍着滔天的恶心与恨意,借口要去后院采摘草药,匆匆退下。

趁着无人注意,她闪身潜入了僧侣巡逻的禁地——那座专供太后一人礼佛的佛堂。

佛堂内金碧辉煌,巨大的金身佛陀悲悯地垂眼,俯视众生。

苏挽云跪倒在蒲团上,状似虔诚叩拜,手指却在冰冷的地砖缝隙中飞快地摸索。

终于,她的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带着弧度的微小物体。

她用尽全力,将其从砖缝中抠了出来。

那是一片指甲,只有半片,上面还凝固着早已发黑的血迹。

而指甲上,用不知名利器刻下的细密纹路,赫然与谢扶光那只傀儡木箱上的封印符文,一模一样!

寺外,百米高的老槐树上,裴照如同一只蛰伏的猎鹰,死死盯着慈恩寺的后院。

子时已至,四个身着灰袍的僧侣,抬着一口不过三尺长的小棺材,鬼鬼祟祟地从侧门溜了出来。

他们径直走向后院那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裴照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四名僧侣竟合力将棺材倒置,狠狠砸在井沿上。

棺材的底部,竟有一个活口!

浓稠如墨的黑浆,伴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从那活口中缓缓流出,渗入枯井下的地缝之中。

裴照瞳孔骤缩。

那不是什么黑浆,分明是无数怨灵被强行炼化后,混杂着尸油与骨灰的秽物!

他趁僧侣离去,冒险跃下树梢,用随身匕首刮取了少许被黑浆浸染的泥土。

就在他准备抽身而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他猛地回头。

那口枯井里,竟缓缓伸出了一只腐烂浮肿的手掌。

那只手掌的五根手指,齐根而断,切口平整,正是当年织魂一族被处以极刑的“断指刑徒”标记!

“找死!”

裴照低喝一声,反手一刀,刀锋上附着的煞气瞬间斩断了那只手掌。

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缕比发丝更细的黑线已经缠上了他的肩头,一道狰狞的紫色痕迹迅速蔓延开来。

同一时间,慈恩寺山门外。

因弄丢了鼎屑而被怨灵缠身的市井混混赵十三,双眼空洞,如同梦游般,一步步走到了佛堂的台阶下。

他直挺挺地跪下,用头一下下地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爹……我对不起你……”他口中喃喃,涕泪横流,“我把鼎屑丢了……我对不起谢家……”

守夜的僧人见状,立刻上前驱赶:“哪里来的疯子,快滚!”

可当他看清赵十三的脸时,却像被雷劈中一般,当场僵住。

只见赵十三的额心,正缓缓浮现出一个火焰形状的烙印,那烙印的编号,正是二十年前那份“活祭名录”上,他父亲的名字!

“祭……祭奴显灵了!”

那僧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疯了似的朝智元方丈的禅院跑去。

当夜,寺中钟楼无风自鸣。

悬于楼中的三十六口铜钟,内壁之上,竟不约而同地,齐齐浮现出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谢扶光。

佛堂之内,杀机四伏。

谢扶光如入无人之境,所有机关、暗哨在她面前都形同虚设。

她径直走到那尊金身佛像之下,并指如刀,数道银丝激射而出,精准地撬开了佛前那块最核心的鎏金地砖。

“轰隆——”

地砖翻开,露出的不是地基,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青铜阵眼。

阵眼的最中心,赫然插着一根被烧得焦黑的人类脊骨!

那根脊骨的两端,被无数张写满恶毒咒文的符纸死死缠绕,镇压着,也汲取着。

那是她父亲,谢问天的遗骸。

谢扶光死死盯着那根骨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上去。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伴随着滔天的怨恨与不甘,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烈火焚身的炼魂鼎中,父亲被无数铁链钉在鼎柱之上,他仰天嘶吼,声音早已嘶哑,却依旧字字泣血:

“我谢氏一族,宁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绝不做尔等苟延残喘的续命之柴!”

“噗——”

谢扶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双目之中,两行血泪轰然崩落。

但她没有倒下,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抹去嘴角的血,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还是她幼年模样时的木偶。

她将木偶按在阵眼之上,让它沾染上父亲遗骨的气息。

“阿织,”她用低哑到极致的声音,对那只木偶说,“帮我记住这张脸。”

“下一个,该轮到太后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无咎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踉跄着跪倒在地。

他心口处的银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跳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不对……”他死死盯着那根脊骨,眼中满是惊骇,“扶光,快退!这阵法还在运转!”

“它不是为了镇压,是为了‘孵化’!”

“有人想用你父亲的傲骨、你全族的血肉怨魂,重新唤醒……或者说,是重新‘编织’出某种东西!”

话音未落,整座佛堂开始剧烈震动!

那根被钉在阵眼中的焦黑脊骨,竟开始一寸寸地渗出刺目的银丝,在半空中缓缓交织,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佛堂四壁,上千张看似普普通通的经幡,在同一时刻无风自动,齐刷刷地翻转过来。

经幡的背面,没有佛经。

只有密密麻麻、用血写就的万人姓名。

每一个名字,都属于一个被从世间抹去所有痕迹的织魂族人。

那根由她父亲脊骨所化的阵心,正对着她,贪婪地张开了第一道银色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