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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碑林外的长街就被一阵凄厉的哭喊划破。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半人高的草编傀儡,疯了似的冲到幽诉司门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青天大老爷!求求您给小老儿做主啊!”

韩昭闻声走出,只见那老农涕泗横流,指着怀里的草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东西……这东西昨夜里自己站起来了!它就在我床边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念叨……一直念叨……”

“念叨什么?”韩昭蹙眉。

老农猛地一抬头,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恐惧:“它说,‘谢扶光欠我娘一条命’!”

此言一出,周围闻讯而来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韩昭心中一凛,走上前去,沉声道:“按规矩,滴血验心。”

老农不敢不从,颤抖着刺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入韩昭端来的黄铜盆中。

清水毫无变化。

“你没有冤屈。”韩昭冷冷道。

“不是我!是它!是它有冤!”老农急切地将那草人往前一推。

这草人编得极为粗糙,五官就是几团乱麻,身上还插着几根野鸡毛,看上去滑稽又诡异。

韩昭依例,伸手准备去取草人的“血”。

可她的指尖刚要触碰到草人胸口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草人僵硬的头颅猛地一转,乱麻组成的眼窝里仿佛射出怨毒的凶光。

它原本垂落的稻草手臂闪电般抬起,五指成爪,直取韩昭的咽喉!

速度之快,连韩昭都来不及反应。

“砰!”

一道残影疾驰而至,快得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掌,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劈在了草人的颈部。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连接着头颅的草秆应声而断,整个草人瞬间瘫软下去,散落一地。

谢扶光站在原地,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扬起。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碎草,眼神冷得像冰。

她来了。

她蹲下身,从断裂的颈骨连接处,捻起了一枚不过半寸长的、通体漆黑的金属钉。

那钉子造型古朴,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即便断了半截,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谢扶光的瞳孔骤然缩紧。

“缚魂钉……”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还是当年族中明令禁止炼制的‘绝户钉’。”

轻视她的人,只当她是街头戏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枚钉子,是织魂一族最阴毒的禁物,用于锁死怨魂,令其永世不得挣脱,其炼制手法早已失传。

“这不是仿造,”她将那半截断钉捏在指尖,感受着那熟悉的魂力波动,“这是残件重用。”

这时,被两个侍女扶着的盲眼老绣娘苏十三,也摸索着走了过来。

她看不见,却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

“姑娘,可否让老身摸一摸?”

谢扶光将那散落的草人递了过去。

苏十三枯瘦的手指在草人散落的部件上寸寸抚过,最终,停在了那片原本是胸腔的草编夹层上。

她的手指顿住了,脸上的皱纹因惊愕而绷紧:“这……这股灵丝的捻劲……这不是外人能拿到的东西。除非……除非当年那场大火里,有人从废墟中抢出了什么。”

苏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往事,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谢扶光能听见:“老身记得,夫人她……她临死前,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身边最小的那个丫鬟,从窗户里推了出去……”

“那个丫鬟,好像叫……阿菱。”

谢扶光呼吸一滞。

阿菱?

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谢氏灭门后幸存的任何一份族谱残卷上。

她还有一个族人,活了下来?

就在这时,赵小满气喘吁吁地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他手里攥着个东西,献宝似的递到谢扶光面前。

“扶光姐姐!我今早在宫墙根底下捡到的!”

那是一只摔碎了的陶土玩偶,四分五裂,只剩一颗头颅还算完整。

诡异的是,它的眼珠并非画上去的,而是用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镶嵌而成。

谢扶光接过那颗琉璃眼珠,对着晨光一看,眸光瞬间冷厉如刀。

在那米粒大小的琉璃珠内部,竟用魂力刻着一个微型的、不完整的符阵。

她脑中迅速对照着那本残缺的《织魂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这是‘影丝引’的残阵,最低级的控尸法门,只能操控死物一刻钟。但……”

她猛然抬头,望向巍峨的皇宫方向。

“但足以让一只傀儡在众目睽睽之下,冒充我的手法,替我背上一口黑锅。”

有人在模仿她,更在陷害她。

同一时刻,京郊驿站。

萧无咎借巡查水利之名秘密出宫,在他面前的,正是皇帝身边最不起眼,也最受信赖的李尚仪。

这位在宫中熬白了头发的老妇人,此刻浑身都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将一桩尘封二十年的往事说了出来。

“那晚……是当时的云贵妃,用陛下的手令,调换了织魂一族府邸外的所有禁军守卫。她说,‘织魂之女,通天彻地,若不死绝,必成大周祸患’。”

李尚仪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可她不知道,谢夫人在最后一刻,将一个叫阿菱的小丫鬟塞给了我。我……我抱着阿菱躲进了后院的枯井,才逃过一劫……”

“后来,我不敢让她在宫里,托人将她送出宫,改名换姓。谁想造化弄人,她长大了,又通过女官大选,回了宫里……如今,就在内务府的库房当差。”

萧无咎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深不见底。

“所以,现在宫里那个,每日负责整理清扫先皇后遗物的女人……”他声音低沉,“就是她?”

是夜,皇宫,内务府库房。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避开了所有巡逻的护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最深处的“旧器阁”。

这里堆满了前朝废弃的法器、蒙尘的古玩,阴气森森。

谢扶光屏住呼吸,在一排排落满灰尘的木架间穿行。

她的目标很明确。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从一堆废弃的玉饰中,翻出了一块半掌大小的白玉佩。

玉佩的成色极好,正面用织魂一族特有的密语手法,刻着一个小小的“菱”字。

她将玉佩翻过来。

只见背面,用稚嫩的笔触,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姐姐,我学会了缝魂,但我忘了为什么不能笑。”

一瞬间,仿佛有根尖锐的冰刺,狠狠扎进了谢扶光的心脏。

她那双杀人时都不会颤抖的手,此刻竟有些发抖。

那张永远冷若冰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茫然。

姐姐……

二十年来,她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后的织魂传人,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血海深仇,踽踽独行。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一个妹妹。

一个学会了缝魂,却忘了仇恨,忘了该如何去笑的妹妹。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刹那,身后,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关节扭动的“咔哒”声。

一股熟悉的、却又带着几分扭曲和陌生的魂力波动,悄然浮现。

谢扶光猛地回头。

只见昏暗的烛火阴影里,一只没有五官、脸部一片空白的仕女傀儡,正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它缓缓抬起木制的手臂,一根纤细的手指,隔着数步之遥,精准地指向了谢扶光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