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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的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在碑林之巅。

重返内务省旧器阁,这里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漏进的月光下无声舞动。

谢扶光径直走向那个曾经藏匿玉佩的角落,果然,那块松动的地砖已被挪动过。

但地砖之下,并非空无一物。

一方素白的绣帛静静躺在那里。

绣帛之上,用最简单的黑丝线,绣着两个扎着总角的小女孩,正手牵着手,站在一片冲天的火海之外。

旁边还用针线歪歪扭扭地题了一行字:你说要带我走的。

针法稚嫩,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执拗。

谢扶光一眼就认出,这是阿菱幼时最爱用的“一线绣”,一根丝线不断,直至绣完整幅图案,若中途有错,便满盘皆输。

姐姐,你也在骗自己吧?

那无声的质问,仿佛透过绣帛,狠狠刺入谢扶光的心脏。

她面无表情地将绣帛收入怀中,指尖却在袖中微微颤抖。

转身离开时,她的手腕看似不经意地一翻,一枚指甲盖大小、泛着金属冷光的傀儡机关关节,悄无声息地从袖口滑落,滚入了墙角的阴影里。

那是用“蚀骨草”汁液淬炼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毒关节,无色无味,触之即发。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内务省的老执事柳嬷嬷便提着扫帚,开始清扫库房。

她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扫到墙角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硌了扫帚一下。

她俯身捡起,借着昏暗的晨光打量那枚小巧的金属关节,还以为是哪个太监不慎遗落的机巧玩意儿。

就在她指尖触及关节的瞬间,那东西“噗”地一声轻响,爆开一团极淡的绿烟。

柳嬷嬷甚至来不及惊呼,浑身力气便被瞬间抽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她双目失神,口中不受控制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惊恐:“……她们本可以都活着……是……是贵妃说,留一个种子,将来……才有用……”

与此同时,七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萧无咎看着裴照呈上的密报,俊秀的眉峰紧紧蹙起。

“兵部尚书,东宫太傅……”他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双傀并立,一毁一立’,好大的手笔。”

这是要将他与谢扶光一同做成靶子,一个推出去吸引所有火力烧成灰烬,另一个再顺理成章地站出来“收拾残局”,收割所有功劳。

他沉思片刻,忽然起身,在书案前来回踱步,看似心烦意乱,不慎将一摞奏折碰倒在地。

纸张散落一地,其中一份墨迹未干的奏疏恰好翻开,摊在裴照脚边。

上面赫然写着:“拟请幽诉司协同大理寺,彻查二十年前织魂一族灭门案,重审所有涉事宫人档案。”

裴照眼皮一跳,正要俯身去捡,萧无咎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理会。

“去吧,今夜内务省的故纸堆,怕是要热闹起来了。”萧无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当夜,三更刚过,两道黑影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内务省档案库,直奔最深处的陈年卷宗而去。

他们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就在他们抽出一册标记着“织魂”二字的泛黄卷宗,准备付之一炬时,四面八方的阴影里,数十名皇子府亲卫如潮水般涌出,手中出鞘的长刀在月下泛着森然寒光。

裴照从黑暗中缓步走出,一举将两名黑衣人擒获。

他从其中一人怀中搜出一块腰牌,借着火光一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腰牌上,清晰地刻着四个字——“奉旨清迹”。

而那印玺的纹样,根本不是东宫的令符。

裴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这命令……盖的是御前印?”

另一边,韩昭大病初愈,便立刻回了幽诉司。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发现情况不对。

一夜之间,状告谢扶光的百姓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投诉文书堆满了整张桌案,罪名出奇地一致——“妖女谢扶光,操纵冤魂,恐吓敛财”。

韩昭是见过谢扶光手段的,深知她爱财,却也取之有道,绝不屑于用这等下作手法。

她亲自提审了几个原告,发现他们个个眼神呆滞,言语颠三倒四,仿佛提线木偶。

韩昭心中起疑,强行掰开一人的嘴,果然在他舌底发现了一张米粒大小、画着诡异符文的符纸!

她心中一凛,立刻顺藤摸瓜,追踪到了城南的一处地下茶馆。

茶馆里人声嘈杂,她隐在角落,清楚地听见有人在低声交易。

“一具活口三百两,演完这场戏,就给一包‘忘忧散’,保准他什么都记不得……管她是真是假,只要把事情闹得够大,让全京城的人都唾弃她就行!”

好一个歹毒的计策!

韩昭正欲冲出去抓人取证,周围的“茶客”却像是瞬间收到了指令,齐刷刷地站起身,目露凶光,将她团团围住!

“还我公道!”“杀了那妖女的同党!”

数十个被药物和符咒操控的暴民嘶吼着向她扑来,眼看她就要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线破空而来,快如闪电,横空一扫!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前扑的姿态,一动不动。

谢扶光缓步从门外走入,她一身黑衣,面若寒霜,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谁给你们的胆子,”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拿活人当傀儡?”

废宅之内,谢扶光将一名被捕的组织者绑在堂中,指尖按上对方眉心。

她身后,一只高达丈余、面目狰狞的主傀儡,双目红光一闪。

“魂溯术!”

无数混乱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入谢扶光脑海。

画面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纤细身影坐在昏暗的烛光下,双手结着残缺不全的织魂手印,口中念诵着生涩的咒文。

而那些被她送去幽诉司的“原告”们,后脑皆连着一根极细的银丝,丝线的另一端,并未连接在施术者手上,而是齐齐没入了一面古朴的铜镜之中。

谢扶光猛然醒悟!

阿菱不是在直接操控这些人,她是在用一面镜子,反射、模仿、扭曲她的术法轨迹,制造出无数劣质的“伪作”!

这面镜子……是当年织魂一族用以勘破世间一切虚妄幻象的镇族之宝——“照妄鉴”的残片!

她握紧了拳头,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阿菱不仅要毁了她的名声,更要用她最引以为傲的织魂术,让她亲手摧毁自己“以恶制恶”的信仰!

当夜,谢扶光叩响了盲眼绣娘苏十三的屋门。

“苏婆婆,‘照妄鉴’残片所成的‘映心镜’,该如何破解?”

苏十三枯坐在黑暗中,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她沉默了许久,才从一个满是灰尘的木盒里,摸索着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

“唯有‘真言铃’,能以至真之音,震碎镜中虚影。”她的声音苍老而沙哑,“但这铃,需由血脉相连的至亲二人,共同摇响。”

“一人执铃,一人剖心。若心意相通,则镜破梦醒;若彼此相疑……则二人神魂俱灭,皆成疯魔。”

谢扶光看着那枚平平无奇的铜铃,久久没有说话。

最终,她伸手,将那枚决定生死的铃铛收入袖中。

临行前,苏十三枯瘦的手指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扶光,”盲眼的老妪轻声说,“你恨的从来不是阿菱……你恨的,是你没能救她。”

子时已至。

谢扶光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内务省的屋顶。

夜风凛冽,吹得她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她望着对面那座废弃偏殿窗口透出的微弱烛光,那里,就是阿菱的藏身之处。

她缓缓取出那枚真言铃,没有丝毫犹豫,割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精血滴于铃身之上。

仿佛有所感应,远处偏殿的窗边,阿菱也缓缓捧起了那半面古老的铜镜。

镜光幽幽,映出她满是泪痕的脸。

相隔百丈,在这死寂的皇宫深夜,姐妹二人竟在同一时刻,同时开口。

一个声音冰冷决绝,穿越夜风:“你还记得吗?”

另一个声音破碎颤抖,随风而至:“你说要带我走的。”

话音交织的瞬间,真言铃无声自振,而阿菱手中的铜镜,“咔”的一声,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镜中倒映出的,却不是阿菱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而是一位身披华贵凤袍,眼神阴鸷,手中正拿着一把金剪,作势要剪断什么东西的贵妃虚影!

谢扶光瞳孔骤然紧缩!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线头!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座废弃的宫殿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

数十只形态各异的残破傀儡,从墙缝、地底、梁柱之后纷纷爬出,它们齐刷刷地转过身,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全部锁定了屋顶上的谢扶光。

它们口中,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属于阿菱的低语:

“姐姐,这次换我来缝你。”

夜色深沉,杀机四伏。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道黑影扶起了几乎昏死过去的柳嬷嬷,迅速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