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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滴泪,仿佛是凝结了二十年寒冰的冰棺上,骤然绽开的第一朵霜花。

它顺着大姐冰冷的脸颊滑落,无声无息,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谢扶光心上。

就是这一瞬的动摇,那根贯穿了阿菱肩胛的“御魂黑线”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回缩。

谢扶光眼中杀意暴涨,反应快到极致。

她反手一捞,将软倒下去的阿菱揽入怀中,同时指尖金丝如电,瞬间封住阿菱周身大穴,止住了那喷涌的鲜血。

“姐……”阿菱的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却执拗地看着冰棺的方向,“她们……她们认出我了……”

谢扶光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一步步走出这罪恶滔天的地宫。

身后的七具冰棺,在主人生死一线之际,竟自发地浮起,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默默跟随着她们最后传人的脚步。

皇陵碑林,天光乍破。

昔日皇家禁地,如今人头攒动,却诡异地鸦雀无声。

地宫深处新开辟的密室中,七具冰棺按北斗七星之位陈列。

谢扶光指尖牵引出七根比发丝更纤细的金色丝线,一端连着自己的心口,另一端分别没入七位姐姐的眉心。

“继命丝”,以命续魂,一日不断,魂魄不散。

这是饮鸩止渴,更是她眼下唯一的办法。

靠在冰冷石碑旁的阿菱,脸色苍白如纸,却望着密室的方向,虚弱地笑了:“她们说……想看看春天。”

谢扶光为她披上外衣的手一顿,点了点头。

她转身,从随身的傀儡匣中,取出一尊与自己容貌别无二致的仕女木偶。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后路”,一具完美的替身。

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谢扶光逼出一滴心头血,殷红如朱砂,重重点在木偶眉心。

“从今往后,你不叫替身。”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织魂族人的英灵耳边,“你叫‘谢承’——承我志,承我命,承这不该断的姓。”

话音落下,那木偶的眼珠竟轻轻一转,瞳中仿佛有万千星河流淌,活了过来。

同一时间,碑林高台之上,幽诉司主理韩昭一袭素衣,手持一卷帛书,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百姓与神情各异的百官。

她清亮的声音,通过内力加持,传遍了整个皇陵。

“……故幽诉司请奏,废皇陵‘活殉制’,开地宫,迁忠骨,以慰英灵!此为,《废陵书》!”

最后一个字落下,满场哗然!

“放肆!韩昭,你一介女子,竟敢妄议祖制,谤君欺上!”一名老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怒斥。

韩昭却不退反进,凛然直视着他,声音愈发高亢:“敢问大人,若忠臣之魂不得安息,这万里江山何以长久?若天下公道需以血换血,我们这些蝼蚁草芥,还要跪到几时?!”

“跪到几时?!”

她的质问,如惊雷滚过,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碑林中那盏引魂灯,火焰骤然窜起三尺多高!

七道顶天立地的光影,自地宫方向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七位身着古老祭祀礼服的女子虚影。

她们的面容悲悯而威严,齐齐朝着京城的方向,遥遥一拱手。

仿佛在说,这二十年的镇压,到此为止。

“神迹!是织魂族的先祖显灵了!”

“谢家没有谋逆!她们才是这江山的守护神!”

台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如潮水般跪倒在地,对着那七道虚影叩首,山呼海啸。

“恭送谢氏先祖!”

百官失色,面如土灰。他们知道,天,真的要变了。

皇宫,养心殿。

萧无咎将那份记录着太子勾结北境、以阵亡将士炼制“活傀”填补皇陵的完整罪证,轻轻放在了龙案之上。

高坐龙椅之上的天子,面如死灰,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他终于明白,那连接着他龙体与国运的“御魂线”,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脆弱。

“朕……朕愿退位。”他从龙椅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狼狈地扯着萧无咎的衣摆,“无咎,朕把皇位给你!只求你……保全朕的性命……”

萧无咎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摇头。

“这不是我的意思。”他抽出自己的衣摆,声音平静无波,“是天下人的意思。”

说完,他转身就走,在殿门口对一身甲胄、蓄势待发的裴照下令。

“传我诏令——七日后,太庙祭天。由幽诉司主理祭祀,织魂一族末裔列席观礼。”

旁边侍奉的老太监大惊失色,尖声道:“殿下!这、这不合祖制啊!”

萧无咎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那就改祖制。”

阿菱的伤在药王谷传人苏十三的调理下,渐渐好转。

她拿着那面破碎的“照妄鉴”,不眠不休三日,终于用苏十三教的“影契”残法,勉强修复了一丝镜面神光。

她将镜面对准自己。

镜中映出的,不是如今伤痕累累的少女,而是二十年前那场灭族的大火。

熊熊烈焰中,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被浓烟呛得昏死过去,而还是少女的谢扶光,在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窗户狠狠推了出去。

那一刻,姐姐的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两个字。

快跑。

阿菱的泪,终于决堤。

她走到碑林前,将那张珍藏多年的,由贵妃悄悄赐下的“静神汤”药方,投入了燃得正旺的火盆。

“我不需要忘了痛苦,才能活下去。”她喃喃自语。

街头巷尾,已经有孩童在传唱新的歌谣。

“碑林不烧香,只验心;谢家女不报仇,只讨命。”

混在人群里的赵小满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谢扶光早就赐给他的傀儡令牌,昂首挺胸,大步走进了新开的幽诉司衙门。

“我要当差!”他对门口接待的女官喊道,“替谢大人,看管那些不敢见光的东西!”

韩昭从内堂走出,含笑点头,亲自递过一件崭新的青衣。

太庙祭典的前一夜。

月凉如水。

谢扶光立于碑林的最高处,那尊名为“谢承”的傀儡,静静地站在她肩畔,仿佛一道影子。

她望向灯火辉煌的皇宫方向,眼神无悲无喜。

忽然,她抬手,看似随意地扯动了一下袖中一根看不见的金线。

百米之外,御花园一座伪装成石狮的监视傀儡,头颅“啪”地一声,无声无息地爆裂成一地碎石。

宫中那些人,还妄想着最后的挣扎。

谢扶光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你们以为,改了规矩,就能留住权力?”

她轻声自语,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宣告。

“可现在……轮到我说‘不’了。”

远处,皇城方向的钟声悠扬传来,宣告着一个时辰的更替。

而她袖中,那枚沉寂许久的“承契印”,正隔着衣料,传来一阵滚烫的灼意,仿佛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更为宏大的巨变。

这一次,不再是复仇的号角。

而是新生的序章。

子时三刻,碑林地宫深处。

谢扶光盘坐于七位姐姐的灵碑之前,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