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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天,一夜之间就变了。

韩昭拿着那份足以颠覆皇权的人皮册子和太医令的遗言,只觉得指尖都在发烫。

谢扶光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让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于是,不过半日,一则则惊天秘闻如瘟疫般,从最肮脏的阴沟角落,蔓延至最华丽的府邸高墙。

太医令以命为证,亲口揭发国师草菅人命,用织魂族三百余口炼药!

冷宫地库惊现百具孩童人皮,皆为二十年前织魂村失踪之童!

桩桩件件,血迹斑斑,直指当今太后与国师崔元衡。

民情,瞬间被点燃。

三日后,京城十三坊,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自发挂上了一只粗糙的布偶。

白布为身,朱砂点眼,背后用歪歪扭扭的丝线,绣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谢安、谢宁、谢晚……那是二十年前,每一个枉死者的姓名。

孩童们甚至编出了一首诡异的歌谣,在街头巷尾传唱:

“谢娘子,手一抖,坏心肝的官儿自己抖。”

“红线线,缠个够,做了亏心事,莫想走。”

崔元衡震怒,下令巡检司全城拆除这些“妖物”。

可当第一队士兵奉命行事,伸手去扯那门上的布偶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士兵刚碰到布偶,手中紧握的长枪竟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握住,猛地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而后“锵”的一声,深深插入了他脚下的青石板!

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当场瘫倒在地。

周围的百姓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而后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对着那些简陋的布偶叩拜。

“神迹!是谢家傀儡显灵了!”

“织魂族冤魂不散,这是来索命了!”

传言愈演愈烈,直指“谢家傀儡已通天地,可判人间善恶”。

再无一个官兵,敢动那些布偶分毫。

东宫之内,药气弥漫。

七皇子萧无咎“病危”的消息不胫而走,他面色惨白地躺在榻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一封伪造的病危诏书被快马送入国师府,恳请国师入宫,为七皇子施展最后的“驱邪”秘术。

崔元衡踏入东宫时,

他早已察觉到这股咒术的源头与谢扶光有关,正好借此机会,将计就计,一举擒杀。

他并不知道,在他踏入殿门的那一刻,房梁之上,谢扶光早已潜伏多时。

她的指尖,十根纤细的血丝无声垂落,分别连接着隐藏在暗处的七具凶魂傀儡。

随着崔元衡开始捏诀施法,一股阴冷的“玄冥”之气从他身上溢散而出。

几乎是同一瞬间,谢扶光指尖微动。

梁下,七具傀儡气息陡然暴涨,竟模拟出了与崔元衡身上如出一辙,甚至更为精纯的“玄冥”气息!

崔元衡法诀一滞,脸色剧变。

怎么可能?除了他,这世上竟还有人能……

不等他反应,谢扶光已然催动傀儡,奏响了织魂族禁曲——《归名录·缚魂曲》!

那曲调阴森诡谲,仿佛无数冤魂在耳边尖啸,直刺神魂。

崔元衡猛地一颤,只觉得体内的力量瞬间紊乱,喉头一甜,“哇”地呕出一大团浓稠的黑雾!

黑雾在半空中翻滚凝聚,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发出一阵桀桀冷笑:“小子,你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困住我?”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女声自房梁上传来。

谢扶光飘然现身,白衣胜雪,手中一枚白玉针,遥遥指向那团黑雾的眉心。

“我不是困你。”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我是请君入瓮。”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若现在逃了,岂不就坐实了,当今皇帝的体内,还藏着另一个更重要的‘玄冥’本体?”

黑雾猛地一顿,似乎陷入了迟疑。

暴露皇帝,意味着全盘计划的崩塌。

可留下,就要面对这个诡异的织魂族后裔。

只是一刹那的犹豫,黑雾便做出了决断。

它发出一声尖啸,竟猛地调头,不管不顾地重新扑回了崔元衡的体内!

“啊——!”

崔元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浑身剧烈抽搐,双目之中,瞳孔迅速被无尽的墨色吞噬。

他抬起头,那张俊雅的脸庞已然扭曲,用一种混合了崔元衡与“玄冥”的嘶哑声音狂吼道:“你想审判我们?那就一起毁灭吧!”

与此同时,京城废墟的戏台之上。

云娘换上了一身素白祭服,她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流淌着血泪,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将一支森白的骨笛凑到唇边。

完整的《启魂调》,二十年后,终于重现人间。

笛声悠扬而悲怆,穿透了夜色,覆盖了整座京城。

乐声所及之处,全城十三坊,数万户人家门前悬挂的布偶,那朱砂点就的双眼之中,竟齐齐渗出了一颗颗殷红的血珠!

血珠滴落,汇成细流,沿着街巷的纹路无声流淌,逆着地势,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最终,在废墟戏台之下,万千血流交织,勾勒出了一幅巨大的血色图谱——那赫然是二十年前,织魂族村落的完整布局!

而在图谱的正中央,一个被着重标记的血色漩涡,指向一座早已被掩埋的地下祭坛。

戏台之上,孙德全太监的残念虚影缓缓浮现,他凝望着那幅血图,抬起虚幻的手,指向灯火通明的皇宫方向,声音飘渺。

“祭坛的地脉……被强行更改了。它的终点,直通……御书房密道。”

“封锁御书房!任何人不得进出!”

韩昭一身戎装,手持巡检司最高密令,率领着最后忠于自己的心腹,将御书房团团包围。

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萧无咎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御书房门前,而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早已将他包围的禁军。

为首的禁军统领面无表情,长刀出鞘:“七殿下,陛下有旨,您身染邪祟,需即刻擒拿,入天牢静养。”

千钧一发之际,韩昭

她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被血浸透的布偶,狠狠掷于地上!

“噗”的一声闷响,偶身炸裂。

一道尖锐而空洞的女声,仿佛录音般,瞬间响彻整个广场,那是江蓼傀儡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足以动摇国本的诅咒:

“皇帝非先帝血脉!乃‘玄冥’容器!崔元衡弑君!太后食婴!”

声音如魔音贯耳,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所有禁军士兵的脸上都浮现出骇然与动摇。

人群中,一名年迈的老校尉突然“哐当”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长枪,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嘶吼起来:

“是真的……是真的!我当年……我当年守过太后的产房!我亲眼看见……太后她……她确实换走了真正的皇子啊!”

一言既出,满盘皆溃。

当皇宫的层层防线在谎言的崩塌中形同虚设时,谢扶光已经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权力中心的最后一段路。

她走过长长的宫道,沿途所见的宫女、太监,竟无一人敢抬头看她,纷纷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般,自动跪伏于地,将额头深深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御书房深处的密道入口。

门扉紧闭,门上没有锁,只有一双栩栩如生的黄铜眼珠,冷冷地注视着来者。

谢扶光没有丝毫犹豫,抬手用白玉针划破掌心,任由鲜血滴落在铜眼之上。

“咯吱——”

铜眼骤然睁开,瞳孔中射出妖异的红光。

门内,隐约传来婴儿凄厉的啼哭,与烈火爆裂的噼啪声。

谢扶光声音冰冷,仿佛在对门内的冤魂,也对门外那万千亡灵宣告:

“我不是来杀皇帝的。”

“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后,百街千巷,那成千上万只悬挂着的布偶,仿佛听到了最终的号令,竟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抬起了缝制的布臂,遥遥指向了皇宫深处,那扇刚刚开启的密道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