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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南某些鱼龙混杂、烟雾缭绕的低档茶肆里,会有看似穿着普通、面目模糊的闲汉,在抿着劣质茶水、嚼着茴香豆时,仿佛无意地对着同桌人感叹:

“诶,听说了吗?如今京里风头最盛的那位才女,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平日里瞧着一副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谁能想到背地里竟……”

话语到此,故意拖长了调子,留下一个引人无限遐想的、充满恶意的空白,引得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心痒难耐,纷纷追问。

在城西一些下等勾栏瓦舍、赌坊后巷的阴暗角落里,会有压低的、带着几分神秘和猥琐的窃窃私语悄然流传:

“高门大户里的水深着呢!

有些千金小姐,表面上吟诗作赋,冰清玉洁,背地里……

嘿嘿,跟某些身份顶了天的贵人书信往来,那内容,可香艳得紧,耐人寻味得紧呐……”

这些话语,如同带着剧毒和传染性的孢子,悄无声息地飘散在污浊的空气里,精准地附着在那些最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无所事事的闲汉、以及消息灵通的底层小贩身上,开始一种缓慢却极其顽固的蔓延和变异。

虽然这些流言的初始版本尚未直接点出“镇国公府沈清韵”的名讳,但其强烈的暗示性

——结合近期沈清韵“京城明珠”的声名远播,以及她与东宫太子交往甚密(在世俗眼光看来)的传闻

——使得许多“有心人”自然而然地心领神会,对号入座。

一种针对沈清韵个人品行、尤其是女子最珍视的清白声誉的、恶毒的怀疑、揣测与窃窃私语,开始如同潜伏的瘟疫般,在京城最阴暗、最不见光的角落里悄然滋生、发酵。

只待时机成熟,便要爆发出来,形成足以毁天灭地的舆论洪流。

而此时的镇国公府内,锦华堂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宁静与祥和。

地龙烧得温暖如春,熏香淡雅。

沈清韵每日的生活轨迹依旧规律而高雅,读书、习字、弹琴、作画,神态恬淡安宁。

然而,她那颗因天赋与历练而异常敏锐通透的心,却早已清晰地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同寻常的、隐隐带着腐臭气息的暗流正在逼近。

锦书这几日依照她的吩咐,暗中留意探听,带回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具体,一次比一次令人心惊肉跳。

虽然尚未能亲眼见到那本污秽不堪的《绮罗香》文本,但“私情”、“秽乱”、“暗通款曲”、“深夜幽会”等一个比一个恶毒、一个比一个具体的字眼,已然如同毒蛇冰冷滑腻的信子,在仆役们窃窃私语的边缘隐约闪现,带着致命的寒意。

初闻这些消息时,饶是沈清韵心性再沉稳,也不禁感到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最深处直冲头顶,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几乎要烧毁她一贯的理智与冷静。

她平生最重清誉,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谨守闺训,何曾受过如此卑劣无耻、直指女子立身之本的恶毒污蔑?

这已远远超出了寻常后宅争斗中嫉妒中伤的范畴,而是要将她彻底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的绝户之计!

然而,就在那怒火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她强行用强大的意志力将其压了下去。

她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愤怒和哭诉,除了宣泄情绪,毫无用处,只会让躲在暗处窥伺的敌人更加得意,也会让真心关爱自己的父母兄长徒增担忧,心力交瘁。

甚至可能授人以柄,被反咬一口说是“心虚”、“对号入座”,反而坐实了谣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熟悉的书卷香气和淡淡熏香,让她翻腾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面色沉静如水,不露丝毫波澜,但脑中已然如同最精密的机括,飞速运转起来,冷静地思考着每一步应对之策。

首先,她加强了对锦华堂内部的管控。

她将院中所有仆役,无论等级高低,再次召集起来,站在庭院中,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逐一扫过众人的脸,语气严肃地重申规矩。

严令禁止任何人传播、打探、乃至私下议论任何未经证实的流言蜚语,违者立即重罚,绝不姑息。

她深知,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必须先确保自己的小院子铁板一块。

同时,她吩咐锦书,接下来的重点,不仅要更加留意府外的风声动向,更要加倍密切关注府内,尤其是与西跨院倚梅苑有牵连的人和事的一举一动。

任何细微的、不寻常的蛛丝马迹,比如某个仆役突然阔绰、与外界接触异常、或者眼神闪烁、言行可疑,都要默默地、不引人注意地记录下来,汇总分析。

另一方面,沈清韵选择了一种更为隐晦、也更显智慧的方式来向最强大的后盾——母亲林氏发出预警。

她没有选择直接跑到母亲面前,惊慌失措地哭诉告状,那样只会将事情立刻摆到明面上,可能正中敌人下怀,迫使对方狗急跳墙。

而是在一个午后,窗外阳光难得地透出云层,带来些许暖意,她陪母亲林氏在暖阁里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着闲话,气氛温馨融洽。

沈清韵手中捧着一卷《后汉书》,似是无意地翻到某一页,带着些许读书所得的感慨,轻声道:

“娘亲,女儿近日读史,读到《后汉书》中关于一些贤德后妃的记载,心中颇有感触。”

林氏正低头细细绣着一方帕子上的缠枝莲纹,闻言抬起头,温柔地看向女儿,眼中带着鼓励:

“哦?韵儿读了何人的传记?有何感触?说与娘听听。”

沈清韵目光落在泛黄的书页上,语气平和恬淡,仿佛真的只是在探讨历史,但细听之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警醒:

“书中记载,许多德行出众、堪称女子典范的后妃,最终却未能得享善终,其悲剧的根源,并非她们自身德行有失,往往却是毁于小人构陷,谗言中伤。”

她微微停顿,抬起眼帘,看向母亲,眼神清澈却深邃:

“谗言可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古训如此,实在令人警醒。

可见女子立世,清誉二字,实在重于性命。

清白之名,建立起来需要数年甚至一生的谨言慎行、克己复礼。

然而,若要毁掉,却可能只需几句空穴来风、别有用心的恶语中伤。

因此,需得时时谨慎,步步为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她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少女读书有感而发的寻常议论,但听在心思缜密、历经风浪的林氏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骤然炸响在心间!

林氏是何等精明剔透之人,执掌中馈多年,什么阴私手段、风浪暗流没有见过?

女儿这番话,看似平常,引经据典,实则字字珠玑,暗藏机锋,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最敏感的心弦上!

她立刻联想到近日自己隐约察觉到的一些异样——府外似乎有些关于高门才女的不利风声在悄然流传,虽然模糊,但方向恶毒。

而西跨院那边,王氏近来异常安静,那种死寂之下,反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两相印证,林氏心中顿时雪亮!

这是有人要对她视若珍宝的女儿下毒手了,而且用的是最恶毒、最难防范、也最致命的招数——毁人清誉!

这是要彻底断绝韵儿的所有前程和希望!

林氏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与心疼交织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将那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毒妇揪出来千刀万剐!

但多年的主母生涯让她练就了山崩于前面色不变的定力。

她面上丝毫不露声色,甚至连穿针引线的手指都没有颤抖一下,依旧保持着温和从容的笑容。

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轻轻握住女儿微凉的手,拍了拍,语气沉稳而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韵儿说得极是。史书所载,足以为鉴。”

她目光慈爱而坚定地看着女儿,

“然而,我儿更要记住另一句古训,那便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邪,终究不能压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女儿的品行如何,心地是否光明磊落,为娘最是清楚不过。

你的风骨气度,乃父母自幼悉心教导,日月可鉴,岂是几句宵小之辈的龌龊之言能够玷污分毫的?”

她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如同淬炼过的精钢般锐利的光芒,语气却依旧温和如春风,但字里行间已透出森严的戒备:

“不过,韵儿提醒得对。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世道,总有些心术不正、自己活在阴沟里便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专行那暗箭伤人的勾当。

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但也要谨防那从暗处射来的冷箭。

娘亲心里……有数了。”

自此,一场围绕守护沈清韵最珍视的清白与声誉的、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就在这对母女心照不宣、默契无比的短暂交流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林氏也立刻悄然行动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加派了绝对信得过的、在府外三教九流中有些门路和眼线的忠心家人,暗中留意市井间流言的具体动向和源头。

同时对府内的仆役进行了一番看似常规、例行的岗位梳理和规矩重申,实则暗含敲打与震慑。

尤其加强了对那些与外界接触频繁的关键岗位(如采买、门房、车马等)人员的管控与监视,力求切断任何可能的信息泄露渠道,筑牢内部防线。

镇国公府内,表面依旧维持着勋贵之家的平静、秩序与体面。

然而,高墙之外,那股名为《绮罗香》的毒液,已然顺着隐秘而肮脏的沟渠,缓缓流淌、扩散。

暗流汹涌,漩涡渐成,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轮清辉熠熠、寄托着无数期望的明月,能否凭借自身的智慧、定力以及身后强大的守护力量,安然度过这场突如其来的、腥风浊浪般的考验?

沈清韵临窗而立,望着窗外那片灰暗压抑、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天空,眼神沉静如千年古井的深潭,波澜不惊,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

她知道,真正的、关乎命运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