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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京城各处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锦华堂内烛火通明,与外间的诡谲仿佛是两个世界。

沈清韵临窗而立,手中仍握着那张写着《幽兰操》的花笺,太子的字迹清峻有力,墨迹似还带着松烟香气。

她并非全然不知外间的风浪,只是深知,此刻唯有沉住气,方能应对即将到来的变局。

“云鬓,”她轻声唤道,“去请母亲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些针线上的疑难要请教。”

有些事,她需得提前与母亲通气。

片刻后,镇国公夫人林氏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步入房中,见女儿神色沉静,不似寻常待嫁女儿的羞怯,心下已明了几分。

屏退左右后,她拉着沈清韵的手坐下:“韵儿,可是为了外间的传言忧心?”

沈清韵点点头,将花笺小心收好:“母亲明鉴。太子心意虽诚,但这婚事一日未下明旨,便一日存着变数。韩家那边,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林氏轻叹一声,眉宇间染上忧色:“你父亲方才也与我提了,韩夫人明日要入宫觐见皇后娘娘。

平西大将军手握重兵,在陛下面前亦有几分颜面,此事确实棘手。”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清澈镇定的眼眸,又道,“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忧,陛下圣明,太子殿下更是心意坚定。

咱们沈家世代忠良,根基深厚,并非韩家凭军功便可轻易撼动。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后你需得更加谨言慎行。”

“女儿明白。”沈清韵应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女儿懂。只是担心,因我之故,将家族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傻孩子,”林氏拍拍她的手,“既享家族荣光,便当为家族考量。

你与太子婚事,于国于家皆是好事。至于那些魑魅魍魉,自有你父亲和为娘替你挡着。

你只需如往常一般,行止端方,不出差错,便是最好的应对。”

母女二人又细语商议了许久,林氏方才离去,临行前又细细叮嘱了云鬓等贴身丫鬟一番,务必护得小姐周全。

与此同时,平西大将军府内,韩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一名心腹老嬷嬷在侧。

她对着烛火,反复看着丈夫从边关送来的密信,信中言辞恳切却又带着军旅之人的决绝,务必促成楚楚与太子的婚事,以固韩家百年基业。

“嬷嬷,你说,皇后娘娘明日会给我韩家这个面子吗?”韩夫人指尖敲着信纸,语气带着不确定的焦灼。

老嬷嬷躬身道:

“夫人,咱们将军镇守西陲,功在社稷。大小姐是将门虎女,英气勃发,与太子殿下亦是年貌相当。

皇后娘娘素来贤德,体恤功臣,想必会慎重考量。

只是……那沈家姑娘,毕竟占了个‘先’字,又有太子亲口恳请……”

“先?”韩夫人冷哼一声,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不过是会些吟风弄月的功夫,讨了太子欢心罢了!

楚楚能文能武,识大体,知军务,岂是那等深闺弱质可比?

明日面见皇后,我必要据理力争!总不能让我韩家女儿,屈居人下!”

她心中已打定主意,即便不能立刻让皇后改变主意,也定要埋下钉子,绝不能让沈清韵这般顺遂。

这一夜,京城许多府邸的烛火都亮至深夜。权力的棋盘上,棋子已被各方无形的手悄然拨动。

次日清晨,京城尚在薄雾笼罩中,平西大将军府的马车已驶向皇城。

车内,韩楚楚一身火红骑装,墨发高束,腰间别着一柄镶宝石的短刀,眉眼间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锐利。

她不耐烦地扯了扯宽大的袖口,抱怨道:“娘,为何非要穿这劳什子宫装?束手束脚,还不如我的骑射服自在。”

韩夫人今日穿着郑重的一品诰命服制,闻言瞪她一眼,压低声音:

“收起你在边关的做派!这里是京城,面见的是皇后娘娘!稍后进了宫,少说话,多看多听,一切看为娘眼色行事。”

韩楚楚撇撇嘴,终究没再反驳,只撩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渐近的朱红宫墙,眼神复杂。

她自幼在边关长大,习惯的是纵马驰骋、号令兵士的痛快,对这京城重重宫阙的压抑规矩,本能地感到抵触。

可想到父亲信中的嘱托,想到那个仅见过几面却英挺不凡的太子殿下,她又强行将那份不羁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镇国公沈巍的轿子也从另一条宫道抵达。

他身着紫色国公朝服,手持玉笏,神色沉静。在宫门前与韩家的马车恰巧遇上。

韩夫人见到沈巍,目光微闪,随即换上得体的笑容,由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微微颔首:“镇国公,巧了。”

沈巍拱手还礼,气度从容:“韩夫人,韩小姐。”

他目光扫过一身劲装、难掩英气的韩楚楚,心中对韩家的意图已明了七八分。

韩楚楚依礼福了福身,动作略显生硬,目光却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这位未来对手的父亲,带着几分审视。

“国公爷也是进宫面圣?” 韩夫人试探道。

“正是,陛下召见,商议些军务。” 沈巍语气平淡,滴水不漏。

寒暄两句,双方便由不同的内侍引领,一往坤宁宫,一往乾清宫,分道而行。短暂的照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已悄然涌动。

坤宁宫内,香气袅袅。

皇后端坐凤榻,身着明黄凤袍,气度雍容。

她受了韩夫人母女的大礼,赐了座,目光温和地落在韩楚楚身上。

“这就是楚楚吧?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英气逼人了。”

皇后语气亲切,“在边关可还习惯?听闻你弓马娴熟,颇有韩大将军当年的风范。”

韩夫人忙笑道:“劳娘娘挂心。这丫头野惯了,在边关倒是如鱼得水,只是疏于京中礼仪,臣妇正日日拘着她学规矩呢。”

她话锋一转,叹道,“说起来,楚楚今年也及笄了,臣妇与她父亲远在边关,最记挂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

她父亲常说,楚楚性子直率,若能得配一位稳重睿智的夫君,方能护她一世周全。”

皇后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笑容不变:“儿女婚事,是父母心头大事。

韩将军与夫人为国戍边,劳苦功高,陛下与本宫也一直记挂着。

楚楚品貌出众,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这话说得圆滑,并未接韩夫人暗示太子妃的话头。

韩夫人心下一沉,决定再进一步:“娘娘说的是。只是……臣妇听闻,太子殿下已向陛下恳请赐婚镇国公府的沈大小姐?”

她刻意放缓了语调,观察着皇后的神色。

皇后放下茶盏,笑容微淡:“太子年纪不小,立妃是国之大事,陛下与本宫自有考量。怎么,韩夫人对此事也有所关切?”

韩夫人起身,郑重一拜:“娘娘明鉴!臣妇不敢妄议天家之事。只是……臣妇斗胆,楚楚自幼倾慕太子殿下英武。

臣妇愚见,太子妃之位,关系国本,需得一位性情坚韧、能辅佐殿下的女子。

沈大小姐自是闺秀典范,然终究长于深闺,恐不及楚楚历经边关磨砺,更知民间疾苦、兵事艰难。”

这话已近乎直白争抢。韩楚楚在一旁听着,脸上有些发热,却又挺直了脊背,眼中带着期盼。

皇后目光扫过韩楚楚,心中了然。

韩家女确有英气,但太子妃需母仪天下,光有英武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沉稳大气、懂得权衡的智慧。

沈清韵的才情、品性、家世,无疑是更合适的人选。更何况,太子心意已决。

“楚楚的过人之处,本宫知晓。” 皇后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子立妃,关乎社稷,陛下与本宫必会慎重择选,以江山稳固、殿下心意为首要。

韩将军与夫人的功劳,陛下与本宫从未或忘,对楚楚,亦会为其择一良配,必不委屈了她。”

这话既是安抚,也是敲打。

点明了太子心意和江山稳固是首要,也暗示韩家,皇家不会亏待他们,但太子妃之位,已非韩楚楚可觊觎。

韩夫人脸色微变,还想再言,皇后却已转向韩楚楚,笑问了些边关风物,将话题轻巧带过。

韩夫人见状,知今日难有进展,只得强压不满,顺着皇后的话应承。

韩楚楚听着母亲与皇后机锋暗藏的对话,又见皇后始终不接招,心中那股被轻视的怒火渐渐燃起。

她想起下人打听来的,太子赠沈清韵《幽兰操》和白玉如意的细节,再对比皇后此刻的敷衍,只觉得一股屈辱感直冲头顶。

她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乾清宫,御书房内。

沈巍行礼后,承安帝赐了座。君臣先议了会儿西北军务及边防部署,沈巍对答如流,见解精深。

承安帝满意颔首,放下朱笔,状似随意地问道:“沈爱卿,太子前日向朕恳请,欲聘清韵为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沈巍离座,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天纵英明,小女蒲柳之姿,能得殿下青眼,实是沈家满门荣耀。只是……臣恐小女才疏德薄,不堪匹配储君,有负圣恩。”

承安帝朗声一笑:“爱卿过谦了。清韵那孩子,朕是知道的,德才兼备,性情温良,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太子亦是真心求娶。”

他语气微沉,“只是,立妃之事,牵动朝局。如今怕是已有不少人坐不住了。”

沈巍心知皇帝意指韩家乃至睿亲王一派,肃容道:

“陛下圣明烛照。臣唯知尽忠王事,一切听凭陛下与殿下圣裁。

沈家上下,必恪守臣节,不参与党争,不结私交,唯以陛下马首是瞻。”

这番表态,既是忠心,也是撇清。

表明沈家只忠君父,不参与皇子争斗,一切以皇帝和太子的决定为准。

承安帝深深看了沈巍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忠诚、不结党的外戚,而非一个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将军府。

沈巍的沉稳和识大体,让他放心。

“爱卿之心,朕知晓。” 承安帝语气缓和,“太子妃之位,关系重大,朕意已决。只是还需些时日,待钦天监择定吉期,再行明旨昭告。在此期间,沈家也需稳当些。”

“臣,谨遵圣谕!” 沈巍再次躬身,心中明白,皇帝这是在提醒他,在明旨下达前,要防范可能出现的风波。

“嗯,平身吧。” 承安帝摆摆手,“赐婚之事,暂且如此。朕还有一事,关于北境防务……”

君臣又议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沈巍方告退离去。走出乾清宫,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虽得皇帝明确表态,心中那根弦却并未放松。

皇帝最后的提醒,印证了他的担忧,风雨欲来。

坤宁宫这边,韩夫人母女也告退出来。

一路无言,直至坐上回府的马车,韩夫人脸上的笑意才彻底垮了下来,阴沉得能滴出水。

“娘,皇后娘娘那意思,是彻底没戏了?” 韩楚楚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不甘。

韩夫人冷哼一声:“哼!话虽未说死,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太子妃之位,已是沈清韵的囊中之物!

皇后口口声声说不会亏待你,无非是想用个侧妃或良娣之位打发我们韩家!”

“侧妃?” 韩楚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屈辱,“我韩楚楚岂能为人妾室?即便是太子侧妃也不行!”

“你当为娘愿意?” 韩夫人烦躁地揉着额角,“可眼下看来,陛下和皇后心意已定。我们韩家……终究是比不上他们沈家在京中根深蒂固。”

“凭什么?” 韩楚楚眼中燃起怒火,“就因为她沈清韵会弹琴画画,会吟诗作赋?太子殿下难道就喜欢那些虚的?

我在边关,能帮他稳定军心,能上阵杀敌,哪点不如她?”

“楚楚!” 韩夫人厉声喝止,“慎言!这里是京城!”

韩楚楚咬紧下唇,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恨恨道:

“我不服!我倒要亲眼看看,那沈清韵究竟是何等天仙人物,能让太子殿下如此倾心!”

韩夫人看着女儿倔强愤懑的模样,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更有一股对沈家和对皇家的怨气交织。

她沉声道:“此事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地。你父亲不日即将回京,到时再从长计议。况且……这京城里,不想看到沈家女坐上太子妃之位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想起入宫前收到的某些隐晦消息。

睿亲王……或许,这潭水,越浑越好。

马车驶过繁华街市,车内的气氛却压抑冰冷。

韩楚楚望着窗外掠过的亭台楼阁,只觉得这金碧辉煌的京城,比边关的荒漠更让人窒息。

她对那素未谋面的沈清韵,已然埋下了深深的敌意。

而此刻的镇国公府锦华堂,沈清韵刚刚收到父亲从宫中带回的消息。

听闻陛下已基本首肯,只待吉期,她心中一定,但想起父亲凝重的神色和“需稳当些”的嘱咐,那份喜悦又沉淀下来,化作了更深的思量。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京城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而她,已站在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