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如意的间接表白,令顾盼子心犯嘀咕,她果真开始思量二人的未来。
曾如意其人,虽亦能刚中带柔,且相貌不差,不过就是糙了点,皮肤也糙,性格也糙,甚至还是极乐坊的常客。
他善赌,喜好交际,处事圆滑。
其实算不得优秀,但匹配顾盼子的身份,亦算门当户对。
回想起曾如意的家境,顾盼子又有些望而却步,曾大嫂房前屋后的忙碌身影,便是顾盼子嫁进去的前车之鉴。
但若曾如意是个妻管严,能够接受顾盼子新思想的引导,也未尝不能摆脱嫁作人妻的悲苦命运。
忽而,顾盼子转念一想,也不是非嫁人不可,为何要委曲求全?就不能一个人潇洒的活着吗?
恋爱可以谈,嫁人休想。
况且,顾盼子忽地回忆起初入军营时,曾如意作为她的小旗官,对她百般刁难,那一巴掌呼过来,直接将顾盼子打出鼻血。清河一战,曾如意险些没把顾盼子掐死。
此仇,不能因为二人成了兄弟,便一笔勾销了。
士兵们欢乐的声音,打断了顾盼子的思绪,曾如意踱过去好奇的打听:“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董小五开心的回答:“这是顾盼子教给我们的游戏,名叫真心话大冒险,双方石头剪刀布,输者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曾总旗可与我们玩上一局?”
曾如意扭头瞧了瞧顾盼子,顿感新奇,便爽快的答应:“好啊,玩一局试试。”
于是董小五与曾如意,便在众人的见证下石头剪刀布。
董小五出拳,曾如意出剪刀,曾如意输局。
董小五笑问:“曾总旗是讲一件秘密事,还是做一件冒险事?”
曾如意果断的回答:“我无秘密事,我选择冒险。”
众士兵眉来眼去,想出一个馊主意,他们指向顾盼子,提议道:“既然如此,请曾总旗亲一口顾总旗,这不过分吧?”
一群人跟着起哄,唯有董小五照顾着顾盼子的脸面,而摆手否决。
顾盼子登时扬起巴掌,凶道:“胡闹,到底是惩罚他还是惩罚我?我看热闹也能引火上身?”
曾如意憨笑着挠挠头:“亲嘴就算了,即便是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成体统,抱抱即可。”
“何人让你亲嘴了?曾总旗,你瞎想什么呢?你居然还想亲嘴?”
一句话臊得曾如意黑面泛红,他克制着嘴角的笑容,嗔骂道:“你们再要胡闹,我可要军法处置了。”
“好好好,你们且抱一抱,愿赌服输嘛。”
未等顾盼子拒绝,曾如意展开双臂,将顾盼子丝滑的搂进了怀里。
那时的秋风很凉,曾如意的胸膛很暖,顾盼子翻着白眼,配合着大家的游戏。
本以为抱抱就算了,曾如意却意犹未尽,竟拦腰将顾盼子横抱在怀,然后兴奋的原地转圈。
众士兵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皆拍手起哄:“干脆你二人成婚算了,两个男人过日子,古今头一遭。”
操练场上的一角,欢乐似新年。
这份欢乐,吸引了城墙上例行巡查的神武营各司官员。
副营使赵虎正为秦策交接公事,禀报近日的训练情况。
秦策傲岸的身姿,端立于门楼之上,俯瞰着整片操练场。
耳中听着赵虎的徐徐之音,秦策目光巡视,落于场上那欢腾的一隅。
彼端,曾如意咧着大嘴,乐开了花,他宛如娶亲一般抱起顾盼子,那女人娇嗔打闹,更是乐得接受。
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然亲密到如此程度,竟能坦然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秦策眼睑微抖,喉结窜动,微微咬起牙骨,那一双凌厉的剑眉,轻轻皱起,脸色难看至极。
可这一点,赵虎丝毫没有察觉,他仍口若悬河的禀报:“士兵们的操练,从不懈怠,回营之后,营房区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赵虎的话,秦策是一句也未听进去,他无名之火顿起,暗暗攥起了铁拳。
夜幕黑沉,墙壁上的铜盘里,火束“噗噗”的向上窜,曾如意被卒吏带到秦策的公事房。
虽满脸无知,曾如意仍坦然的向秦策下拜。
秦策端坐在主座上,浅饮清茶,神态十分惬意。
“曾—如—意!”
秦策俊逸的五官,挂起温和的笑容,一字一顿的叫出曾如意的名字。
“属下在。”
“别站着,坐吧。”
秦策彬彬有礼,抬手示意曾如意坐下。
曾如意瞟向一旁的椅子,并未入坐,而是警惕的问:“秦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吧,属下都会照办。”
“不必紧张,我无事吩咐,只是找你聊聊。”
曾如意半推半就,只得在那一双不容置疑的狼眸的注视下,坐在了那张椅子里。
“家里都还好吧?”
秦策这种突然的关心,令曾如意惶然:“回大人,家里都很好。”
“我记得上次你说家里有一个兄长,他孩子多大了?”
“回大人,九岁了。”
“只一个孩子?”
“是的。”
“你今年也有24岁了?”
“秦大人好记性,属下今年24岁了。”
秦策微微一笑:“并非好记性,是因为咱们两个同龄。”
曾如意不解何故,心下惶惑。
秦策又道:“我24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你也早该娶妻,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曾如意拱手道:“属下常年在军营里生活,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虽家中时常安排相亲,属下怕辜负了人家姑娘,所以一直选择独身。”
“早晚都要娶,不如早娶。”
“属下不急。”
至此,曾如意已知秦策用意,反而愈发镇定。
秦策的一对深渊之眸,认真的注视着曾如意,面上的笑容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弧度。
“你是个人才,前途无量,我很欣赏你,做总旗官属实屈才,我有心举荐你做个副统领,升官加俸,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承蒙秦大人赏识,属下定然竭尽所能。”
曾如意虽起身跪地,抱拳低头,回答的却很不卑不亢。
“你有本事,自当升迁。但成大事者,不纠缠儿女私情,我奉劝你一句,莫要被女人和感情,误了大好前程。”
曾如意面不改色,挺拔脊背,回答道:“属下若是真有本事,是我的,终究会落到我头上,儿女私情是生活的一部分,怎会误了我的前途?前途和女人,二者皆可兼得。”
清冷的眸光垂视,俊颜上的笑容转阴:“是你的当然好,不是你的,亦不能强求。”
“是否强求,谁又说得清呢?”
秦策表情僵冷,面色凝重,默然半晌,方阴恻恻的说:“我若非让你在二者之间做出取舍呢?”
“我要前途,这是每个男人都会做出的正确选择。”
曾如意不带半点犹豫,他微扬起头,一端嘴角翘起,拂过一丝狡黠。
此刻,他方见到秦策剑拔弩张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请回吧,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