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起淮西大营的旌旗，王庆独立帐前，望着远处连绵的营火，心中五味杂陈。
昨天，他还是威震淮西的自立楚王，坐拥几万兵马，与段三娘并肩而立，双雄并峙，令朝廷闻风丧胆。
而今，帐下精兵强将已随段三娘离去，留下的不过是一群老弱残兵和几个忠心却无大才的部下。
俗话说：自己酿的苦果，忍着也要咽下去。
“庆哥哥，夜深了，回帐吧！”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王庆没有回头，眉头轻蹙，只淡淡道：“月娥，你说，我当初答应招安，是对是错？”
蔡月娥缓步上前，将一件披风搭在王庆肩上：“朝廷招安，许你高官厚禄，这本是条明路，只是段姐姐她不懂的珍惜罢了！”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蔡月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自己的庆哥哥岂愿和她人分享，此时王庆正在失落期，她也不是傻子，总不能幸灾乐祸吧！
好不容易说服了王庆，再因为自己的口误让王庆后悔了，那就得不偿失。
“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王庆苦笑，“她总说朝廷信不过，招安是陷阱，可如今这局面，比陷阱又好到哪去？”
王庆心中还是在不断的抱怨着，在王庆看来失去了精兵良将，那在朝廷就是失去了话语权。
自己手中兵强马壮，即便是去了朝廷，那赵宋的赵佶也要多少给点面子；即便是蔡京那也不敢对他吆五喝六，可现在和段三娘的分家，这就让他陷入了被动。
今后就要在这帮人的鼻息之下苟活了！
朝廷的圣旨已经到了淮西大营，蔡月娥倒也没有失约，朝廷确实分了他一个荡寇将军。
可此时的荡寇将军他也不香啊！
这主要还是归咎于淮西军，一分为二。
最让王庆痛心的是，近七成兵马选择了追随段三娘，其中多是能征善战的精锐。
他们高呼“宁战死不跪生”的口号，随段三娘向南开拔，据守险要，继续与朝廷对抗。
而王庆，此时只剩下三万老弱，留守大营，准备接受招安。
俯瞰山下这些老弱病残，王庆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
而荡寇将军，估计还没进河北就先把自己荡没了！
蔡月娥看到王庆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是心里不好受！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看着王庆失落的样子，她自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如果王庆意气风发，她也不是跟着心里舒坦吗。
“庆哥哥，不必过于忧心。”
蔡月娥轻声道。
“呵呵！”
王庆无奈冷笑。
蔡月娥接着说道：“我知哥哥在因何事忧心，我已在信中向父亲详细说明了情况。
他答应奏明圣上，不仅不会因段姐姐的反叛而怪罪于您，还会派精兵强将来淮西，助您稳住局面。”
王庆转身，凝视着眼前这个成为他妻子不久的女子。
蔡京的女儿，原本只是自己当初色心大起，为了攀高枝才彼此邂逅。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弱女子，却是对他爱的深沉，如今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你父亲真的会帮我？你父亲虽是当今太师，可朝廷也不是他的一言堂，如果刻意的来帮我，岂不是会落人口实，这无形之中岂不是会降低他在朝中的分量？
事成还好说，可一旦我这里失利，这岂不是会给他老人家制造被人拿捏的把柄？”
蔡月娥听到这话，心中甚喜，现在都在为自己的父亲着想，显然是心中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蔡月娥微微一笑，烛光下她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正因如此，他才更需要庆哥哥这样的猛将在外为援。
朝廷诸公，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各怀鬼胎，父亲虽为太师，却无兵权在手。
若有兵哥哥在外立下军功，什么流言蜚语，什么把柄口实，这还叫事吗？届时他自然在朝中说话才能更有分量。”
王庆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月娥，你嫁给我，是你父亲安排的一步棋吗？”
夜色中，蔡月娥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心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庆哥哥，这智商恐怖如斯。
这么隐蔽的事情都能被他猜中，毕竟这事一开始蔡月娥和蔡京可从来没有探讨过，这也是最近蔡京来信说了这事。
虽然蔡月娥不知自己父亲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只要不是拆散他们二人，其他的她才不会在意。
随即又舒展如初：“起初，我是真心实意地为我的庆哥哥着想，而给你派军队过来，也是父亲最近来的书信才有的意思。”
王庆不由眼睛微眯，深深的看了蔡月娥一眼，心道：看来这蔡老狗也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啊！
有意思，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王庆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蔡月娥看到王庆又在沉思，赶忙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庆哥哥可知，为何段姐姐能带走那么多精兵强将？”
王庆皱眉，并未多想，主观臆断的说道：“他们信她，不信我。”
“不全是。”
蔡月娥摇头，“父亲暗中查访，发现段三娘早在招安消息传来前，就已经在军中散布谣言，说大王您已被美色所惑，被蔡京操纵，会出卖兄弟求荣。”
无形之中蔡月娥已经对段三娘换了称呼，不再是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王庆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那几个最先站出来支持段三娘的头领，早已被她许以重利。”
说着，蔡月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接着道：“这是我父亲截获的密信，段三娘承诺事成后，会让他们分据淮西各州，自立为王。”
王庆接过信件，借着火光细看，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信中确实是段三娘的笔迹，详细列出了如何煽动军心，如何许诺各头领，甚至计划在分裂后，若王庆坚持招安，就“不得已而除之”。
“她……她为何要如此？”
王庆难以置信地问，问出此话之后，他又意识到了问题。
“你既然知道此事，那你为何不早早的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