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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昼夜兼程。

我重新换上戴面具的侍卫服。

这天,官道上扬起一阵烟尘。

我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刀柄,眯眼望去。一名侍卫打扮的骑士正从后方飞驰而来,他的坐骑神骏,速度惊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信使。他并未靠近我们的核心车驾,而是在外围被我们的斥候拦下。片刻之后,一名我们的侍卫策马来到三郎君车窗边,低声禀报。

“郎君,是林郎君的侍卫。”

我的心猛地一沉。

侍卫继续道:“林郎君说,他奉圣命南下,想与郎君同行。他请郎君在前面的长河镇稍作停留,他们的队伍今夜便能赶上,届时可以结伴而行。”

我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三郎君的侧脸。

他正垂眸看着一卷书,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听到了一阵风声。良久,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既没说停,也没说不停。那名侍卫会意,躬身退下。

车队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当傍晚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色时,我们抵达了长河镇。镇口灯火初上,客栈的伙计已经开始招揽生意。然而,我们的车队却像一支离弦的箭,没有半分停留的迹象,径直穿镇而过,重新驶入了愈发浓郁的夜色里。

我心中了然。

这便是三郎君的态度。

我们有我们的行程,不会为任何人驻足。

这趟南巡,他才是是主事人。

即便林昭是三郎君的监察史,即便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天子。

夜深了,车厢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风灯,光晕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摇晃。

一路之上,除了车轮碾过土地的沉闷声,便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这种沉默让我有些心慌,仿佛又回到了赏梅宴上,他主动求见圣上前的那个时刻,空气里充满了未知与决绝。

“在担心?”三郎君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摇摇头,低声道:“属下在想林郎君他监察史的差事。”

三郎君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

“此事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那双眸子里,此刻映着跳跃的灯火,流转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他确实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被折叠得极小的纸条,递给我。那纸条质地精良,带着淡淡的墨香,显然是夹在正式信函中,由那名侍卫私下传递的。

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风流俊逸,确是林昭的手笔。然而,当我看清那上面的内容时,呼吸却瞬间停滞了。

——“王婉仪随行,王氏之意。”

王婉仪!

那个在京师各大宴会上,目光永远追随着郑小郎君的王家嫡女,那个骄傲如孔雀、将爱慕之心写在脸上的高门贵女,她竟然会跟着林昭南下,追随三郎君而来?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翻涌。

匪夷所思,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即便有兄长或家族长辈陪同,也绝无可能参与到这样一场前途未卜、路途艰辛的“巡视”中来。

这不合礼法,更不合常理。

她到底想干什么?王家又到底想干什么?

京师的权谋味道,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穿透了数百里的距离,再一次将我笼罩。我原以为我们是暂时跳出了漩涡,却没想到,漩涡的核心竟主动追了上来。

“很意外?”

三郎君的声音将我从震惊中拉回。

我抬头看他,他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开始分析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

“王婉仪……她是为了郎君你。”

我几乎是肯定地说道。

自我们抵京,三郎君便成了京师婚嫁市场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家世背景虽然在那些老牌世家看来稍显单薄,但他才华惊绝,得圣上青眼,未来不可限量。

王家作为顶级门阀,王婉仪的婚事自然是政治联姻的重要筹码。可选择的面看似广阔,实则在如今这个风向微妙的关头,却又处处受限。

作为顶级门阀,他们不便直接与皇室联姻。但他们联姻首选的就是手握实力的地方豪强,或受皇帝重用的权臣。

三郎君的出现,像一个不确定的变量,给了他们新的可能。

王家那些手握权柄的大人物们迟迟未能做出决断,或许就是在等,等一个更清晰的信号。而对于王婉仪来说,只要家族一日未定,她的“爱情”就仍有一线生机。

她大概以为,只要坚持到底,不断努力,总有转机。

此行,必定是她认为的一个转机吧。

此行,林昭的立场很微妙。

他一直表现得和三郎君私交甚笃。

可是他毕竟是王家的外孙。

他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更是是圣上重视的权臣。此次他又作为监察史出行,自然就代表着天子皇权。

这三方势力,在关键时刻,他会站在哪一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王家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根本不信任林昭能完全为王家所用。他们需要派一个人,一个能‘看着’林昭的人。”

这个逻辑一通,王婉仪出现的动机就昭然若揭了。

能看得住林昭的,必须是王家的核心人物。王家的少主,王昀断了腿,不可能离京。那么,剩下的选择就不多了。王婉仪虽是个小娘子,但她是王家最受宠爱的嫡女,身份足够尊贵。有林昭这个‘表哥’在明面上护佑,她此行的安全至少无虞。”

我仿佛能看到王家书房里那场不见硝烟的谈判。王婉仪以自己的终身幸福为筹码,或许还许诺了其他什么,最终换来了这次“随行”的机会。

在王家看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一,王婉仪可以就近监视林昭,确保他在关键问题上,不会完全倒向圣上或三郎君,而是会优先考虑王家的利益。

第二,这也是为王婉仪创造机会。如果她能在此行中,彻底断了对郑小郎君郎君不切实际的念想,那自然最好。如果运气好,能与三郎君的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甚至达成婚约,那王家便等于提前在这位潜力无限的“新贵”身上下了一笔重注。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和三郎君没能成,若是能借此机会,加深与林昭的联系,将这位身居要职、立场摇摆的“外孙”更紧密地绑在王家的战车上,也同样是一大收获。

“所以,林昭是监督郎君你的人,而王婉仪,却是监督林昭的人。”

我喃喃自语,只觉得这个关系链荒谬又可笑,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精准算计。

圣上,王家,还有身在局中的我们,三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制衡。

“郎君,”我忍不住开口。

“那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他继续道:“棋局已经布下,我们只需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就是了。他们想跟,便让他们跟着。他们想看,便让他们看着。有时候,想多了,反而越容易被表象迷惑。”

说完,他便重新拿起书卷,阖上双目,似乎打算假寐。

车厢内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