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兵临谷外，煞冲云霄
残阳如血，将茫茫黄沙染成一片赤金。溃散的苍狼骑兵如同受惊的沙鼠，消失在起伏的沙丘之后，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折断的兵器和呻吟的战马，很快被风沙半掩，成为漠北残酷底色上又一抹微不足道的痕迹。
破军卫沉默地打扫着战场，收集着可用的箭矢、兵刃，给未死的敌人补上最后一刀，动作熟练而冷酷。经此石林一战，这支队伍的血火气息更加凝练，眼神中的悍勇之外，更多了一份见惯了生死的漠然。连续的战斗与行军，非但没有拖垮他们，反而将他们淬炼得更加锋利。
雷猛提着依旧滴血的厚背砍刀，走到东方白所在的巨石下，瓮声禀报：“教主，溃兵已清剿完毕，缴获完好狼驹一百二十七匹，兵甲若干。我方轻伤四十六人，无人阵亡。”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自豪，能在同等数量甚至略占劣势的骑兵冲锋下取得如此战果，足以证明破军卫的强悍。
东方白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资源倾斜、系统化的训练、战阵磨合，再加上他偶尔以内力帮几个卡在瓶颈的小队长突破，若还不能形成对普通精锐的碾压，那才是怪事。“受伤者原地包扎，服用伤药。一炷香后，继续出发。”
他的目光越过遍地的狼藉，投向西北方向。那里，天地相接之处，隐隐可见一片连绵的暗红色山峦轮廓，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脊梁，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凶戾煞气弥漫在空气中。
赤血谷，快到了。
从那名被搜魂的黑蛛执事记忆中，他已知晓血刀老祖闭关的具体位置，就在赤血谷最深处的“血煞窟”内。那里是天然形成的极阴煞穴，终年血气弥漫，对于修炼血刀门那种霸道凶戾功法的武者而言，是绝佳的冲关之地。血狼丹则是点燃煞气、凝聚先天真气的药引。
“老祖闭关已到最关键的时刻，不容有失……”东方白回忆起那执事记忆中的片段，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不容有失？他偏要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送上一份“大礼”。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队伍再次开拔。有了缴获的狼驹代步，行军速度提升了不少。越是靠近赤血谷，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死寂，连耐旱的荆棘都逐渐消失，地面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与腐朽混合的气息，令人胸闷作呕。
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苍白骨架半埋在沙土中，更添几分诡异。
“教主，前方十里便是赤血谷入口。”韩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低声道，“谷口有血刀门弟子严密把守，依仗险要地势修建了工事，强弓硬弩不少。另外……谷内煞气浓度异常，似乎在剧烈波动。”
东方白抬眼望去，只见远处那暗红色的山峦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如同地狱的入口。谷口两侧崖壁上，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栈道和掩体，旌旗招展，正是血刀门的标志——一把滴血的弯刀。
“看来，我们的老朋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东方白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那谷内冲天而起的，几乎形成肉眼可见淡红色薄雾的煞气，正以一种不稳定的频率剧烈翻腾着，时而收缩，时而膨胀，显然内部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能量汇聚。
这是冲击先天境，引动天地灵气（于此地表现为凶煞之气）入体的征兆！成功与否，或许就在这一两日之间。
“教主，是否立刻强攻？”雷猛摩拳擦掌，看着那险要的谷口，眼中战意熊熊。破军卫刚刚经历一场大胜，气势正盛。
“强攻？”东方白瞥了一眼那易守难攻的地形，摇了摇头，“徒增伤亡，非智者所为。”他顿了顿，下令道：“雷猛，带队在谷外三里处扎营，做出长期围困的姿态。多立旗帜，虚张声势，让谷内之人能看清我们的动向。”
雷猛虽有些不解，但对东方白的命令毫无异议，立刻领命而去。
“韩立。”
“属下在。”
“带你的人，潜伏至谷口附近，监控其一举一动。若有信使或求援人员外出，格杀勿论。同时，寻找是否有其他隐秘小径可潜入谷内。”
“是。”
命令一条条下达，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三百破军卫在三里外一处背靠石壁的坡地扎下营寨，旌旗招展，巡逻队来回走动，俨然一副大军压境、长期围困的架势。
而东方白自己，则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距离赤血谷入口仅一里之遥的一处最高沙丘之上。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谷口森严的防御，以及谷内那翻涌不定的血色煞气。
他盘膝坐下，双目微阖，并非休息，而是全力运转北冥混沌诀，同时将自身的精神力如同蛛网般缓缓蔓延出去，小心翼翼地接触、感知着那片浓郁的血煞之气。
“系统，分析此地煞气能量结构，推演其与《血刀经》功法的契合度及薄弱点。”他在心中默念。
【叮！接收到指令，开始分析……】
【环境能量扫描中……】
【识别到高浓度阴属性血煞能量，结构狂暴不稳定，蕴含大量负面精神杂质（怨念、杀意）。】
【与《血刀经》（根据宿主获取记忆碎片推演）契合度：87%。能量共鸣可大幅加速内力凝聚与质变。】
【薄弱点推演：1. 能量过于狂暴，心神易受侵蚀，走火入魔风险极高。2. 依赖外部煞气，内循环根基相对薄弱，先天真气纯度存疑。3. 剧烈能量波动期间，对外部特定频率的干扰极为敏感，尤其针对心神层面……】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冰冷而精确。东方白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果然如此，借助外力和极端情绪冲击先天，看似勇猛精进，实则隐患重重，根基虚浮。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赤血谷的方向。北冥混沌诀的内力在掌心凝聚，并非刚猛霸道，而是化作一种极其细微、带着混沌包容特性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无声无息地融入前方弥漫的血煞之气中。
他没有试图去吸收或对抗这股庞大的煞气，那无异于引火烧身。他只是像一个最高明的乐师，在狂暴的乐章中，注入了一丝不和谐的音符。
这一丝混沌波动，顺着血煞能量自然的流转，悄无声息地向着谷内深处，那能量最为暴烈的核心——血煞窟蔓延而去。
……
赤血谷内，血煞窟深处。
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岩石构成的洞窟中，血气几乎浓郁得化不开，如同粘稠的血浆在空气中流动。洞窟中央，一个身材高大、须发皆张的老者盘膝而坐，正是血刀老祖。
他周身皮肤赤红，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狂暴的血色内力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体表燃烧、翻滚。他的面容扭曲，时而狰狞，时而痛苦，头顶百会穴处，形成一个微型的血色漩涡，疯狂地吞噬着从洞窟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血煞之气。
在他身前，摆放着那个原本应该装有血狼丹的空玉盒。丹药早已服下，此刻正化作一股股灼热狂暴的药力，与他自身的血刀内力以及外界的血煞之气疯狂融合、压缩，试图冲击那冥冥中的先天壁垒。
“凝！给老子凝！”血刀老祖心中疯狂咆哮，他能感觉到，那层屏障已经摇摇欲坠，只差最后临门一脚！只要成功，他便是漠北第一位先天宗师！什么苍狼部落，什么黑蛛，都将匍匐在他脚下！甚至……那刚刚传来消息，统一了日月神教的东方白，他也不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一丝极其细微、与他周身能量格格不入的混沌波动，如同病毒般，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触碰到了他高度集中的精神意志。
“嗯？”血刀老祖猛地一震。
这丝波动本身并不强大，甚至微不足道。但它带来的那种“异样感”，那种仿佛清澈水杯中落入的一粒尘埃，瞬间打破了他全力维持的能量平衡和精神专注！
就如同一个正在走钢丝的人，突然被一只无形的蚊子叮咬了一下。
体内原本就狂暴无比的能量，因为这瞬间的干扰，骤然失控！
“噗——！”
血刀老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离体便化作血焰燃烧。他周身的血色内力如同沸水般炸开，头顶的血色漩涡瞬间溃散，反噬之力如同千万把钢刀在他经脉中肆虐！
“啊——！！是谁？！！”他发出一声凄厉怨毒到极点的咆哮，双目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意味。冲击先天，功亏一篑！不仅失败，还遭到了严重的反噬！
轰隆隆——！
整个血煞窟，乃至小半个赤血谷，都随着他能量的暴走而剧烈震动起来，崖壁上有碎石簌簌落下。
谷口，严阵以待的血刀门弟子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和老祖那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咆哮，顿时一阵骚动，人人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而在谷外沙丘之上，东方白缓缓收回了手，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混沌的光芒。
他望着那剧烈波动、甚至颜色都暗淡了几分的谷内煞气，感受着那声充满不甘和狂怒的咆哮，淡淡自语：
“看来，这份‘贺礼’，老祖收到了。”
时机已到。
他站起身，玄衣在渐起的夜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冰冷地投向那混乱的赤血谷入口。
该去接收，这场精心准备的“盛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