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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鱼苗放进稻田后,李老头每天都要到稻田去转转。

这天,李老头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捻着稻穗尖,金灿灿的谷粒在他掌心滚动。稻田里传来细微的哗啦声,几尾青脊鲤鱼甩着尾巴从稻丛中游过,搅碎水面倒映的晚霞。

“爷爷!县衙来人了!”孙子李宁气喘吁吁跑来,草鞋在湿泥里踩出深坑。李老头直起腰,看见远处官道上腾起黄尘,几顶青布小轿正沿着田埂往这边挪动。

李老头望着轿帘掀开时露出的绛红官袍,耳边又响起当初放鱼苗时前,老伴的担心:“这鱼放进去,还不把秧苗给吃了?”王秀才的质疑:“鱼米岂能同生,荒唐!”和村人的嘲笑:“村里祖祖辈辈种稻,哪见过往水田里撒鱼苗的?”

……

“李老丈,听说你这田里养着鱼?”县太爷摇着湘妃竹扇,衙役们举着“肃静”的牌子将看热闹的村民挡在三丈外。李老头注意到县令的靴尖沾着泥点,官袍下摆被稻叶划出细痕——这是个肯下田的官。

田埂突然剧烈晃动,水面翻起浑浊的浪花。两条尺长的草鱼跃出水面,银鳞在夕阳下闪过寒光,啪地砸回水中。县令踉跄后退,师爷的乌纱帽歪在耳畔,围观人群爆发出哄笑。

“回大人,这是草鱼在除稗草。”李老头弯腰捧起把淤泥,十几条扭动的稻螟幼虫在指缝间挣扎,“自从放了鱼苗,再不用半夜举着火把捉虫。”他摊开的手掌像块龟裂的旱地,掌纹里嵌着经年的泥垢。

县令用扇骨拨弄他掌心的虫子,忽然指向旁边的另一块稻田,问道:“那处稻子怎生矮了半截?”人群霎时安静,两个月前的暴雨场景在眼前闪回,惊雷劈开天幕,奔涌的水流涌入稻田时,自家撒播的稻田早已变成汪洋,可李老头家的稻田里,雨水却在在鱼沟里汇成溪流后,打着旋儿从排水口泻了出去……

要不是听了李晚教给孩童的儿歌,早早做了准备,自家稻田的损失肯定更多。

“回大人,”村长李顺赶紧回道,“那块田用的是以往的种植方式种植的,这边是先育苗后移栽的。”

“哦!”听了李顺的话,县太爷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只见眼前两块稻田恰似双生画卷:左侧稻田稻穗低垂,金黄稻浪随风起伏,偶有几只麻雀啄食稻粒,阡陌间插着驱赶鸟儿的草人,寂静中透着秋收的肃穆;右侧稻田却生机盎然,稻秆挺拔墨绿,叶片间藏着星星点点的稻花,水面不时泛起涟漪,银鳞跃动,惊起几只白鹭掠水而飞,田埂边还立着新扎的鱼篓,鱼欢稻香交织成鲜活的丰收图景。

这就是传说中“稻鱼共生”的妙法吗?县令想。

李顺伸手托起一棵稻穗,沉甸甸的谷粒瀑布般垂落,“大人请看,这比往年多结了三成……”

县令的扇子停在半空。秋风吹来新稻的清香,几十条鲤鱼突然齐刷刷转向官袍的绛红色,鱼尾激起的水花溅湿了师爷的皂靴。人群中有谁喊了句“鱼跃龙门”,笑声像惊起的雀群掠过稻田。

“取秤来!”县令突然撩起官袍下摆蹲在田埂上。当衙役们扛着秤出现时,李老头看见老伴正扒开人群往前挤,她发髻上的木簪歪了,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

秤杆在秋阳下泛着青光。随机割下的稻穗称出八斤七两,捞起的草鱼每条都有小臂长。县令捡起粒掉在秤盘上的稻谷放进嘴里,门牙磕开的瞬间,甘浆在舌尖炸开。“好!”他突然击掌,惊飞了田埂上的蓝尾鹊,“速召各村村长前来观习!”

暮色渐浓时,县令的轿子变成了飘在官道上的红灯笼,而李家村家家户户亮起窗灯,老人们聚在祠堂前絮叨着“咱村的法子要传十里八乡喽”,孩童们举着自制的纸灯笼在村中奔跑欢呼,连稻田里的鱼儿也仿佛被这股喜气惊动,不时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