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制作的“瑶池献寿”和“高山流水贺兴隆”瓷片画,在知府老太太寿宴和醉仙楼开张两场盛会上大放异彩后,其声名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府城。一时间,“碎瓷成画”、“画中藏字”、“巧匠李晚”成了城中达官显贵、富商巨贾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那些亲眼见过画作精妙,或是听闻其神奇的人,无不心痒难耐。尤其是参加过那两场宴会、亲眼见证过震撼效果的宾客,更是将拥有这样一幅独一无二的瓷片画视为身份、品味和好运的象征。于是,齐府大夫人柳香的府邸,门槛几乎被踏破。各府的管家、主母身边的得力嬷嬷,甚至有些体面的商人亲自递上拜帖,言辞恳切,所求无他——皆是想请柳大夫人牵线搭桥,让李晚为其定制一幅瓷片画,无论题材、尺寸、价格,都好商量。
柳香最初也替李晚高兴,这名声来得又快又响。她兴致勃勃地将这些请求一一转达给李晚,想着这或许是个让李晚在贵人圈里站稳脚跟、财源广进的好机会。
然而,李晚听完,秀气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她放下手中正在给“匠心阁”新设计的益智玩具绘制的草图,清澈的目光看向柳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坚定。
“香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李晚声音温和却清晰,“这瓷片画订单,我不能来者不拒。”
柳香有些意外:“哦?这是为何?这可是难得的扬名和生财之道啊。”
李晚解释道:“香姨您看,若是我有求必应,短时间内做出十幅八幅,纵使技艺再好,在旁人眼里,这东西便也成了唾手可得之物。他们会想,不过是用碎瓷片拼拼凑凑,怎配要高价?技艺的珍贵,正在于其难得。”
“更重要的是,”李晚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柳香熟悉的、充满生机的光芒,“制作一幅精细的瓷片画,耗费心神巨大,从设计、寻料、拼嵌到烧制定型,步步需精心。我虽有此技艺,但更想做些……与孩子、与乡邻生计息息相关的事。”她指了指桌上的玩具草图,“‘匠心阁’的玩具能让孩童益智开怀;李家村的‘西瓜实验田’若成了,能让乡亲们多一份收入;‘养猪合作社’能让肉食更丰富;‘学堂(夜校)’能点亮更多人的眼睛……这些,才是我真正想花大力气去经营、去改变的‘事业’。瓷片画,于我而言,更像是一种锦上添花的‘艺术表达’,而非谋生的主业。”
柳香看着李晚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对“事业”的热忱,心中触动。她明白了,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心中自有一片广阔天地,格局远非困于闺阁或仅为贵人附庸风雅服务所能比拟。
“那你打算如何?”柳香问道,语气已转为支持。
李晚沉吟片刻,说出了她的决定:“烦请香姨帮我跟他们说:每季度,我只接一幅瓷片画的订单。题材、尺寸、细节由我与定制者商定。至于价格……”她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柳香都暗暗咋舌的数字,“视作品大小、复杂程度、所需特殊材料而定,但最低,不少于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柳香倒吸一口凉气,“晚儿,这……这会不会太高?而且,只接一幅,还定了这么高的价码,会不会得罪那些贵人?”她深知府城里那些贵人们的脾性,被拒绝本就容易心生不满,再配上“天价”,难保不会惹出麻烦。
李晚却显得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笃定:“香姨!正因为稀少,正因为昂贵,它才更显得珍贵。真正识货、懂艺术、也愿意为独一无二和美好寓意买单的人,不会觉得贵。至于得罪……我们并非刻意刁难,而是能力有限,精力有专。规矩定得清楚明白,反而显得坦荡。愿意等的、愿意付出这个代价的,才是真正尊重这门技艺的人。”
柳香看着李晚沉静自信的脸庞,最终点了点头:“好!香姨信你,也帮你把这话递出去!”
消息由柳香以极其委婉但立场坚定的方式传了出去,果然在府城贵人圈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初时,确有不少人因被拒或听闻“天价”而心生不悦,觉得李晚“恃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然而,人性往往如此——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越能激发强烈的渴望。李晚的“限量”和“高价”策略,如同在烈火上浇了一瓢热油!
“每季度只一幅!”这意味着谁能抢到这一幅,谁就能在未来三个月乃至更长时间里,成为府城中唯一拥有李晚新作的人!这份独一无二的荣耀感和谈资价值,瞬间让订单资格本身就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高昂的价格非但没有吓退真正的目标客户,反而成了一种“品质保证”和“圈层壁垒”。能轻松拿出五百两甚至更多银子定制一幅装饰画,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炫耀。价格成了筛选器,自动过滤掉了那些只是跟风或预算有限的人,留下的都是真正有实力且意愿强烈的金主。
而醉仙楼那幅画每日吸引着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在阳光下显现金色大字的奇景被传得神乎其神。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让所有潜在客户都无比确信:李晚的作品绝对值这个价!甚至有人觉得,五百两是“良心价”。
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出现了:柳香非但没有因为拒绝而门庭冷落,反而被更多、更有分量的拜帖和请托淹没。人人都想成为那个“季度唯一”的幸运儿。为了抢到名额,托人情、找关系、甚至提前预付定金的情况都出现了。李晚的名字和她的“季度一幅”,成了府城顶级圈子里的新晋“硬通货”。
更妙的是,这股追捧李晚瓷片画的热潮,产生了强大的“光环效应”,意外地辐射到了李晚真正倾注心血的“匠心阁”!
匠心阁里那些由李晚设计、工匠制作的益智玩具(如精巧的鲁班锁、彩绘的积木、寓教于乐的拼图),瞬间被打上了“李晚匠心”的标签。贵人们想着:“买不到她的瓷画,买点她设计的玩具给孩子\/孙子也不错,沾沾才气!” 尤其是那些在瓷片画订单竞争中“落败”的夫人太太们,退而求其次,纷纷涌向匠心阁,把店里的玩具几乎扫荡一空,当作“安慰奖”或社交礼物送人。
能欣赏并渴望李晚瓷片画的人,其品位自然被认可。他们光顾并购买匠心阁的玩具,无形中为这家玩具铺子做了最高端的背书。“连xx大人都给孩子买匠心阁的玩具!”这样的传言,让匠心阁在普通富户和中产家庭中也声名鹊起,生意空前红火,订单排到了几个月后。
李婉的“限量”宣言和她提及的李家村的“事业”(西瓜田、养猪社、学堂),也随着这场风波被更多人知晓。虽然这些贵人们未必真会去投资一个村子,但李晚这个“奇女子”的形象更加立体丰满,她的“匠心”不再局限于瓷片,更延伸到了玩具、农事、教育,这种跨界的影响力本身也吸引了关注,为她的其他事业间接带来了潜在的机遇和资源。
李晚站在匠心阁的后院,听着前堂伙计们忙碌的招呼声和孩子们摆弄新玩具的欢声笑语,再看着柳香派人送来的、厚厚一叠请求定制下一季度瓷片画的拜帖(其中不乏远超五百两的报价),嘴角露出了然且欣慰的微笑。
她赌对了。稀缺性不仅没有折损价值,反而将其推向了更高的殿堂,并意外地为她真正热爱的事业插上了翅膀。她成功地将自己最耗费精力的“艺术创作”变成了一个极具价值的“奢侈品符号”,并用它带来的光环和收益,更从容、更有底气地去浇灌那些她认为更有意义的种子——那些关于孩童的欢笑、乡邻的富足和知识的灯火。这穿越而来的路,似乎在她清醒的规划下,正一步步走得更加宽广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