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小满一路小跑,趁着天刚亮、村中行人尚稀,悄无声息地敲响了沈安和家的院门。开门的正是早起准备早饭的沈母,见鲁小满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心知必有要事,连忙将他让进院内,唤醒了刚刚起身的李晚和沈安和。
在堂屋里,鲁小满压低了声音,将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连同那包作为铁证的毒药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安和夫妇。
沈安和听完,脸色瞬间铁青,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霍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我找他们算账去!” 他性子沉稳,但家人和心血屡遭算计,此刻已是怒极。
“安和!坐下!”李晚的声音却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她虽然心中也是惊怒交加,后背甚至惊出了一层冷汗——若不是鲁耕父子尽职尽责,她这数月的心血、投入的银钱,乃至悦香楼的招牌,都将毁于一旦!但她深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沈安和喘着粗气,看向妻子。李晚的目光沉静如水,却蕴含着坚定的力量:“直接打上门去,他们岂会承认?无凭无据,反倒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甚至会反咬一口。此事,需从长计议。”
她转向鲁小满,语气郑重而感激:“小满,这次多亏了你和鲁耕叔!这份情谊,我李晚记下了。你们昨夜做得非常对,没有声张是明智的。这包毒药粉先放在我这里。你回去告诉鲁耕叔,一切照旧,夜里加倍小心,这份工钱,月底我给你们加三成辛苦钱。”
鲁小满连忙摆手:“东家娘子言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工钱不必加,守好洼地是本分!” 见李晚已有主张,他便不再多留,匆匆告辞返回洼地。
送走鲁小满,沈安和焦躁地在堂屋里踱步:“晚儿,难道就这么算了?这次是投毒放水,下次还不知道要使出什么恶毒手段!防不胜防啊!”
“算了?”李晚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怎么可能算了。这一次,必须要做个了断,打得他们再不敢伸手!”
她沉吟片刻,思路愈发清晰:“直接报官,证据稍显单薄,他们大可推脱是栽赃陷害,最终可能不了了之,反而结下死仇。但这事,绝不能私下忍了。”
“那该如何?”沈安和停下脚步,看向妻子。
“我们去见村长。”李晚斩钉截铁地说,“但不是去哭诉告状。我们要把这件事,变成全村的事。”
早饭过后,李晚和沈安和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田里或洼地,而是径直去了村长家。
村长刚用完早饭,见他们夫妇一同前来,面色凝重,心知必有大事,忙将二人请入屋内。
李晚没有迂回,直接将那包毒药粉放在村长面前的桌上,然后将昨夜鲁耕父子发现有人意图投毒、破坏水渠的事情平静地叙述了一遍,她没有直接指出沈族长的名字,但强调了作案者熟悉洼地结构,且目的明确就是要彻底毁掉虾田。
“村长您看,”李晚指着那包药粉,“这是掉落在水渠边的毒药,鲁耕认得,是能毒死整塘鱼虾的狠药。出水口也有被撬挖的痕迹。若不是看守的人警醒,如今那洼地怕是已经臭气熏天,虾蟹死绝了。”
村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岂有此理!真是无法无天!是谁?竟敢做出这等断人财路、毁人家业的恶事!” 他掌管一村,最怕的就是这种破坏生产、影响安宁的恶性事件。
李晚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沉重:“村长,是谁做的,没有当场抓住,我们不敢妄加揣测。但您想想,这洼地若是毁了,损失的仅仅是我李晚一家吗?”
她看向村长,条分缕析:“悦香楼每日来收虾,给的价钱公道,这是我家的进项,也是村里的进项。村里还有好几户人家,常来帮我打理洼地,赚些工钱贴补家用。这虾田若在,日后规模扩大,需要的帮手只会更多,能带动的可是咱们野猪村的人一起得利。”
“可若是这虾田被毁了,”李晚语气一沉,“我投入的血本无归不说,答应给村里的三成收益也没有了。那些指望着这份工钱的人家,也就没了这份收入。更严重的是,这事传出去,谁还敢来我们野猪村做买卖?谁还敢相信我们野猪村的人?咱们村的名声可就坏了!以后咱们村的山货、粮食,还能卖出好价钱吗?”
这一番话,句句站在全村利益的角度,瞬间将事件的性质拔高了。村长听得悚然一惊,冷汗都下来了。是啊,这不仅仅是沈安和家的事,还是关系到全村声誉和未来发展的的大事!若纵容此等歪风邪气,野猪村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安和家的,你说得对!此事绝不能姑息!”村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决绝,“我这就召集全村开会!必须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就算揪不出那只黑手,也要狠狠敲山震虎,让某些人知道,谁敢再动歪心思,就是跟全村人过不去!”
当天下午,村庙前的铜钟被敲得震天响。村民们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放下活计聚集过来。
村长站在石阶上,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没有提及具体是谁家受害,也没有展示证据,而是用极其严厉的语气,将昨夜有人意图用毒药破坏“村里重要产业”的恶性事件公之于众(他刻意模糊了归属,强调了“村里”二字),并痛斥这种行为是“断送全村财路”、“败坏村子名声”的绝户行径!
“咱们野猪村,祖祖辈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讲的就是个诚信和本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能让大家一起沾光的新营生,就有人眼红心黑,干出这种下作事!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我已经让沈安和去县衙报了案!县衙的差爷说了,再发生此类事件,必定严查到底!到时候查出来,无论是谁,一律按律法办,绝不容情!”
村长的话掷地有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他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台下众人,尤其在沈族长一伙人停留了片刻。
村民们闻言哗然,议论纷纷。那些在李晚洼地打工的人家更是义愤填膺,纷纷咒骂那黑心肝的贼人。大多数村民都感到后怕和愤怒,谁也不想背着一个“刁民村”的名声,更不想断了可能的财路。
沈族长站在人群中,脸色煞白,手心全是冷汗。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更没想到村长会如此强硬,直接抬出来报官查办!他感觉到周围村民投来的怀疑和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只能强作镇定,心里却慌成了一团乱麻。
李晚和沈安和站在人群后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李晚知道,只接证据不足,很难一次性扳倒盘根错节的沈族长。但经过村长这番敲山震虎,将他的行为与全村利益对立起来,并摆出报官追究的姿态,足以让沈族长一伙人胆寒,短时间内绝不敢再轻举妄动。
同时,这也等于将洼地的安全与全村声誉捆绑,日后若再出事,不用她李晚开口,村民和村长第一个不答应。
果然,此后几天,村里关于洼地和“月钳虾”的风言风语奇迹般地消失了。沈族长称病在家,几日未曾出门。沈金宝等人也偃旗息鼓,见了李晚和沈安和都绕着道走。
鲁耕父子夜里看守时,也再未发现任何异常。笼罩在洼地上空的阴霾,似乎被这一次雷霆手段暂时驱散了。
经过此事,李晚更加坚定了加快培养自己核心人手的决心。外部威胁暂缓,内部的建设必须更快更强。她看着恢复平静的洼地,心中规划的蓝图愈发清晰——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无惧任何风雨。